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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朝谥议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
议曰:国家自过江来,「丰芑」「菁莪」之泽浃于人也深。
虽中更嫚秦挫揠,而封培之久,根苗未尽。
逮至隆、乾之间,文章之士复振而起,如玉山汪公,遂初尤公梅溪王公,于湖张公,巽岩李公兼山黄公东莱吕公诚斋杨公后溪刘公,殆不可胜数。
后来继踵,学问如朱、张二子,词章如周、洪诸贤,并生错出,亦非一人。
然尝论之,此八九公虽出处不同,用舍各异,然皆挺然自立,不肯少贬以求合,所以光明俊伟著于时而垂于后者,非以其也,以其节也。
不高则不传,文高矣,而节不能与俱高,则虽传而不久。
故有者必有节,有节者不必有,君子惟其节之为贵也。
工部侍郎林公光朝,于八九公者,皆其辈流也,其真所谓有是文、有是节者乎。
公学通六经,旁贯百氏,发而为文,森严奥美,精深简古,不事雕镌。
下视骚词,为他人数百言不能道者,公直数语,雍容有馀。
所谓清庙朱弦,一唱而三叹者也。
平生未尝著书,惟于《易》、《书》、《诗》、《礼》精通默识,间为章句,口授学者,使之心通理解。
尝曰:「道之全体存乎太虚,六经既发明之。
后世注解,固已支离,若复增加,道愈远矣」。
四方之士抠衣从学者,岁不下数百人,时论翕然有南夫子之号,而吾党之士识与不识,皆以艾轩尊之。
朱文公谓公为后学之所观仰,叶水心谓公为时人之所推尊。
著庭刘宾之则曰:「艾轩吾师也」。
故相陈正献公则曰:「艾轩吾友也」。
其为人所尊敬如此。
公为祭酒,车驾幸学,命讲《中庸》。
公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乃中庸」。
孝宗嘉叹,以为此说深得圣人之旨,盖先儒所未及。
天下之士固莫不知有林公矣,及退而考其平生出处大节,则有卓然大可观者。
龙大渊、曾觌以潜邸恩宠进,隆兴初,公与刘复之进对,颇及二人罪,由是补县。
乾道七年三月张说再除佥书
公时在著庭,不肯出贺,遂出为广西提刑
淳熙四年,为中书舍人
五月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
命从中出,公疑之,不肯书黄。
以为科目太汎,名器太轻,非所以开张正涂,诱来谠论。
天子知公决不奉诏,改授工部侍郎,不拜而去。
隆兴迄淳熙,二十年间,公出使入朝,徇义忘私,几三仕而三已,前此所未有也。
然则公之节为何如哉!
公没才六年,莆之士思其矩范,愿为立祠。
太守喜曰:「古所谓乡先生殁而可祭于社者,非斯人其谁」?
乃遂祠之。
岁慆月迈,子孙湮微,仅有赵忠定公所立祠堂之记犹存。
忠定即公之门人也,其子必愿帅福,遂从莆士之请,具申于朝,请所以易其名。
朝廷从之。
按:《艾轩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理宗御制诗景定五年十月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咸淳临安志》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玉堂地切禁省,诸学士职其间者,皆有儤宿之直,以备天子顾问。
唐人每以北厅阶前花砖道为入直之候,故旧规交宿,例有早入、晚入、伴入之名。
国朝因唐制,然学士皆早入,又单直,无复伴入。
太宗以来,双日夜直,只日下直,后遂定双日锁院,只日宣麻,而只日至晚乃下直。
真宗时,昉轮讲筵官,备宣引咨访,故每夕两员略如旧,或遇学士独员。
元丰则三直免一宿,元祐则两直免一宿。
始犹有特旨免宿,以示优异者,后遂令请告者以次递宿,则益严矣。
南渡日不暇给,及高宗肆笔玉堂,寓直有所。
隆兴初,乃诏讲官轮直,如真宗时
孝宗优待词臣,若周必大诸臣所记,尤近代罕见。
台谏以暂摄寓,旧弼以内宴留宿,又皆誇为盛事焉。
此宿直之大概也。
因循浸弛,数十年来,内宿有历,视为文具,未闻有一人踏花砖道候日影者。
景定甲子五月辛未,有诏复旧制。
偶臣子才再入叨首直,忽貂使自天而下,赐臣子才、臣廷鸾以御书御制五十六言诗一首,叙引纪复直为盛事者又十八字。
金石锵蔚,奎璧昭回,拜复跪观,心目焜耀。
臣子才、臣廷鸾皆奉和以进。
缙绅学士传诵称说,以为甚盛举。
尝观自昔帝王善为歌诗者莫如虞舜,然皆有所为而为之。
《南风》之歌,为阜财解愠也。
赓歌之诗,为敕天之命也。
《卿云》之歌,为配天之灵也。
缊之于心,发而为诗,达其心之所之于君臣天人之间,岂后世歌大风而见霸心,咏微凉而起爱心者比?
今圣制盛矣,岂特以私臣子才、臣廷鸾而已?
要有为而为之,所以示右文、重复古也。
圣人之文词立道备,无此言则天下之理有阙,讵不然哉。
且自昔人主在位久,则土木甲兵、狗马毕弋、祷祠方技之事或不免。
于是上临御四十一年矣,圣心与道一,恬淡寡欲,每禁中清坐,往往夜分不寐,益思亲近儒生学士,访求治安。
而心之所发,又率有关世道。
其所以贻燕谋于万世,昭无穷而垂罔极者,可谓远矣。
臣子才、臣廷鸾既猥被盛赐,窃窥圣作,不过借绹、易简以示宠褒。
然绹在大中,其事至浅鲜,自谓最承恩遇,而入对延英,未尝不汗洽浃背,则其平日决无犯颜敢谏之事。
易简之贤,遭逢盛时,盖非绹所敢望。
苐大言等作,其词微侈,恐有宋玉、景差不流之失。
臣等所愿砥砺名义,激昂志气,求无负天子所以宠褒之者,文章小技,盖不足云。
乃相与谋勒诸乐石,用摅景光。
而臣子才、臣廷鸾所和文义至陋,固不敢附见下方,而具著其所以然者,使观者有考焉。
是年十月丙午
宋少傅右丞相枢密使进封吉国公特旨复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新安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赠少师谥文清程公家传 宋 · 程述祖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八、《明良庆会录》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五
曾祖讳大圭,赠太师魏国公
妣谢氏,赠魏国夫人
祖讳正,赠太师、齐国公
妣方氏,赠齐国夫人
考讳放,赠太师鲁国公
妣吴氏,赠鲁国夫人
先公讳元凤字申甫姓程氏,系出重黎氏后。
伯休父为周宣王大司马,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至晋,讳元谭者守郡,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梁有讳灵洗者,积官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
子孙蕃衍,散处四方,独先公一派留旧乡,故世为歙人。
高、曾皆潜德不耀,齐公轻财乐施,以行义著乡闾。
鲁公博学强记,工词赋,游场屋不偶,谢去,因自号拙庵居士
吴夫人临蓐,里人梦所居屋上烟云叆叇,严怪异常所见,或语鲁公曰:「君世脩积,必生异人」。
先公天资颖悟,甫脱襁褓,端重如老成人
弱冠,毕通六经。
绍定初元,以毛郑《诗》亚于乡书。
明年上春官,时传天庠士夜梦登天者,见天门划开,上书「龙凤文采」四字。
暨省闱揭晓,程松龙居第一,先公居第二,袁文煜第三,赵采第四。
时人歆羡,谓造化之降任有在。
五月,赐对集英,时理考践祚一再岁,养晦执谦,未亲听断。
先公对策,援古證今,忠爱之意溢于言外,主司惮其直,抑置三等,授江陵文学掾
至官未几,寻捧檄衡文鄂渚,居上客次,甫离位迎同僚,而上客次屋遽仆,阃帅大参别公闻之,曰:「即此可知他日远到」。
秩满,以边赏循文林郎
端平初元八月,差充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中捧台檄,主文清江。
当归道,丁母鲁国夫人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哀毁骨立。
淳祐初元,服阕,除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
次夏谒告归省,恋恋膝下,拟终养焉,鲁公曰:「汝尚未报名宠,移孝于忠可也」。
遂行。
十月,除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
宣教郎
丁鲁国公忧,哀毁加于鲁国夫人在柩时。
五年二月服阕,七月,除太学博士八月,除宗学博士
以《诗》、《礼》二经迭讲授荣王府,王倾心敬待,每侍上必称其贤。
以讲二经彻章,转二阶。
十一月,轮对,以天运人事剥复往来之机辩论甚悉,略曰:「臣闻天之剥而复,以阳足胜阴也。
治之复而剥,以阴足干阳也。
刚决阳也,柔懦阴也;
明阳也,壅蔽阴也;
忠直阳也,回邪阴也;
端人正士阳也,宦官女子阴也。
陛下能扶其所谓阳,抑其所谓阴,则一云为、一举措,必以法天为心,而天下之治自剥而复,自复而泰矣。
臣请详言。
所谓法天者,主器之位不可虚也,辅弼之职不可缺也,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内脩外攘之策不可不谨也。
凡此皆天道也,皆君所当法者也,陛下岂不知此为当今之急务哉?
然天下引领而望,犹未有以副其颙颙之思,而反忧世运之日趋于剥,何也?
或者得以妄议,陛下容受有馀而施行未力,高明虽不可及,而刚决或有未至。
秉阳之德不能不累于阴也」。
忠爱之意盖拳拳焉,理考览之,曰:「言尽而旨远,有古遗直风」。
由是锐意向用。
六年冬,除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
七年春,兼权右司郎官,暂兼礼部郎官
身佩数印,峨冠东阁,弥纶参决,备极其劳。
丁丑,除著作郎,仍权右司郎官,复当轮对,岁适苦旱,遂先期积忱,以天心君心奏疏,指陈时病尤激切恳至。
理考嘉其忠荩,皆和颜受之,然于时不无少忤。
累章乞外,七月,差知饶州,暂兼冶事。
访民疾苦,为政平实,如脩毁堞以植侯邦之蕃屏,置义阡以易习俗之火葬者,当时名公钜卿纪之,皆班班犹可考。
九年三月,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冶司岁有冬夏帐银,盖以备使者供帐之需,先公不受,悉举以补郡积年诸色课名之欠。
芝生冶所,香气袭人,众以为治行所致。
五月,以年劳转朝请郎,除右曹官。
首拜二疏,其一条陈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民生、财计、兵威六事,次言版籍不明、税赋失陷诸事。
疏奏,理考改容曰:「久不闻卿议论,今得此奏,愈觉精神」。
由是进用意益坚。
八月,差充殿试覆考官,悉心选抡,方逢辰、黄大任皆出衡鉴下。
再兼右司郎官
十一月乙酉,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一再辞,不允。
丞相郑清之久不任事,时兴「池边蹲不去」之讥,前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郑不悦,迁二人,二人不拜命,即拂袖去。
先公上疏极论之,略云:「公论,国之元气也,元气流畅则四体康强,元气壅底则百骸受病。
陛下圣度天宽,超越千古,危言激论,靡不包涵。
一二台臣倏入骤出,或者疑焉。
万一果因言事之失实,遂与美迁而斥去,臣窃为陛下惜之。
草茅激烈,犹赖优容,台臣尽言,亦其职分,以言逐人,非盛世所宜有。
臣愿陛下思元气之所系,当使之流畅,毋使之壅底。
宗社幸甚」。
上意犹未遽回,复上疏申之,言「人主以一身立于群臣庶民之上,以有纪纲维之也。
一日无是,则灭亡继之。
由古迄今,未有舍纪纲而能治者。
迩日以来,一二台臣不得其言而去,陛下未尝罪之,远近观望,良可骇怪。
白简霜凝,罪状暴著,纵有回护,人谁不知,自宜羞见吏民,襆被宵遁。
今乃顽然无知,舒徐候代,反揭榜以禁台章之传,纪纲安在乎?
职司耳目,事许风闻,掩耳盗钟,焉能欺众?
自宜退省内思,痛改厥愆。
今乃公然强辩,巧肆诋讦,欲以此为钳制台谏之术,纪纲安在乎?
纪纲陵迟,何所不至?
臣窃观乾道八年御史萧之敏因言事及大臣,除直秘阁,司臬江东,告词有曰:『造膝之词,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哉』!
孝宗皇帝爱惜正人,褒宠其去如此。
此陛下家法,臣愿陛下以孝宗之待之敏者待二臣,则言路之气脉不壅,国家之纪纲获振。
其于治体,关系非轻。
如是而顽然无知、公然强辩者尚得以肆无忌惮,臣当不避仇怨,弹击以闻」。
由是二人皆获收召,疏传四方,人士击节称叹,曰:「此所谓朝阳鸣凤,无愧古人矣」。
十一年,今上初临资善,首上疏乞选端方纯谨之士,增辅导翊赞之员,用重厚笃实之人供给事使令之役,庶几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著,不徒曰讲读充员,句读勤习而已。
二月磨勘朝请郎
四月,进讲《周易》终篇,转朝奉大夫
继以进高孝两朝《日历》、《会要》,转两阶。
时理考穆卜季秋蒇事明堂,先公即祈天以实不以文,上疏曰:「臣闻礼有本有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何谓本?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是也。
何谓文?
典章、制度、钟鼓笾豆,以至登降俯伏之节是也。
二者要不可以偏废。
然与其本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不足而本有馀。
臣请言其本。
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人主一念之微,无往而非天也。
纵肆之念或萌于燕私之时,敬畏之心或间于逸乐之际,则嗜欲得以干其防,便嬖得以投其隙,而意未诚,心未正,事天之本有愧矣。
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人主一言为之间,无往而非天也。
好恶之端或不察于颦笑之末,内外之辨或不谨于防闲之严,则号令易屑于细微,请谒难窒于蹊隧,而身未脩、家未齐,事天之本有愧矣。
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非承天意以从事,而非人主之所私也。
招徕三聘,未能回考槃之歌,斥去一鸣,适以阻干旄之告,吁俊尊,岂其然乎?
椎肌剥髓,州县肆无艺之征;
刊木运材,畿甸兴无益之役,惠民奉天,岂其然乎?
剖符名郡,率多恩泽之侯,振武清班,联升姻娅之仕,天命有德,岂其然乎?
丹书屡挂,猥叨麾节之荣,弹墨未乾,寻赋祠庭之禄,天讨有罪,岂其然乎?
一纪纲之未振,一政事之未醇,一设施之未当,皆非所以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事天之本有愧矣。
臣愿陛下穆然而思,惕然而省,汲汲然而反求,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敬畏于立政立事之时,不以私而害公,不以欲而胜理。
方其静也,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及其动也,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则礼之大本于是乎在,岂专在乎文哉」!
又上疏言边备疏略,当思患预防,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
继又上疏言刑狱汎滥,鞠讯惨酷,囚禁淹延、报应稽滞四弊。
十月,理考亲洒奎章,以「清忠昭光儒硕」六大字下赐,缙绅荣之。
十二年正月,除右正言,兼侍讲,吁免,且乞避祖讳,旨不允。
权以右补阙系衔。
先公感理考知遇,思血忱以报,首疏王格心之学;
次论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
至于论文弊,论边储,论人材,论民心,论储将帅、救灾异,皆莫不空臆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理考旧邸恩,攀援以进,越次守京畿,凭怙上恩,任意妄作。
三学扣阍上书言状,捲堂而去,司业蔡杭袖劄白堂请罢,清议沸腾。
先公亟章奏,数罪劾之,奏上,除大理少卿、蔡宗正少卿
先公率全台拜疏,乞留蔡而黜,以安士心。
寻奉旨,蔡仍司业与郡,三学诸生始还。
十月,除殿中侍御史侍讲,辞不允。
时虏中二雏争立,朝野皆有敌去而舞之心,而台谏自吴、潘之去,莫敢明目张胆,皆依阿取容。
先公因进讲《孟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非其国」之语,即草疏以进,谓今之法家拂士不可谓之有,今之敌国外患不可谓之无,而通国上下皆不知有畏心。
人心之所畏者理,愿坚圣心之畏,以警动内外之畏。
未几京城灾,复上疏力陈致灾之原数事,乞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野处之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憔悴之众;
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则转危为安,易祸为福,天下亦尚可为也。
理考御制《仁厚论》赐儒臣,复上疏愿因必世后仁之时,力行司马光、范祖禹二臣之所谓仁,以取法仁祖由必世之仁,以至于丰芑数世之仁,则普天率土咸被仁厚之泽,而残暴丑虏乍起骤仆,且终归于无敌之仁矣。
复以风俗、刑狱、边备等事历历陈之。
宝祐初元,进讲《孟子》彻章,转朝议大夫,寻差护试礼闱
六月,四疏乞辞,不允。
八月,累疏乞外,不允。
先公复拜疏,直叙久居言责,无补涓埃,恐防贤路,理考再三勉留,而当揆复将旨副次劄云:「上眷甚至,幸望少留」。
九月,升兼侍读
甲午,除侍御史,兼职依旧,累辞不允。
首上疏乞取法孝宗八事,末谓人君之学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又言荐贤报国,前辈盛心,久蕴此志,犹惧以为近名,载念此而不言,无时而可,遂历取当时才望政绩彰著者陈昉、饶虎臣、李昴英、章大醇、方岳、谢干强、曹孝庆、吴革、吕重庚等二十馀人,力荐于榻前,后皆卓卓能植立,为时名人。
先公莅职言路,首尾凡四载,先后凡百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足以扶是非之公,严正邪之限,纯实明畅,的中时病。
不立异取名,不雠私快己,故所弹击,人皆心服而无怨言。
侍讲告词谓「言议不激而不阿,植立甚伟而甚度」,侍御告词谓「肃门庭如冰雪之清,严限界于泾渭之辨」,皆纪实也。
其在经帷,色温气和,尤善开导。
讲《孟子》、《礼记》、《春秋》三书,据经以析理,因事以辅治,言约义明,尤有功于缉熙之学。
二年四月乙丑,除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侍读
亟草辞奏,出阙俟命,降诏不允,宰执面奉玉音,差官宣谕入门供职。
朝臣将旨至,先公复草辞奏,乞照前请畀祠廪,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将旨者荐至,具言理考委重之意,始勉就职。
尝进读罢,因奏外间日来汹汹,言宫禁备卫甚严,上曰:「宫庭比有异见」。
奏曰:「陛下目击之乎」?
上曰:「朕不见,宫人辈见之」。
奏曰:「妖由人兴,虎豹九关,何自而入?
愿陛下镇之以静」。
上曰:「朕素不信,彼既见人形,不得不为他防」。
奏曰:「宫庭当肃,出入当严,不必张皇。
宫禁系天下听闻,一语之出,百语皆讹,可不审诸」?
上曰:「极是」。
六月,以磨勘中奉大夫
九月,有事明堂,充执绥官,肃侍天颜,屡承请问,音吐鸿畅,应答如响。
上问:「禋礼仪文,中兴后视祖宗时何如」?
先公奏曰:「祖宗时承平日久,仪文大备,大驾卤簿凡一万六千人,法驾减三之一,小驾减其半,可见仪文之盛。
中兴之初,草创未皇。
绍兴十二年始造玉辂,明年又造金、象、革、木四辂,卤簿仅一万一千二百二十二人,仪文差略。
然祖宗敬天之实,则有在于仪文之外者」。
上首肯之。
西太乙宫钱唐门二里而近,实据湖山之会,佞臣久启车驾游幸而无名,因明禋恭谢,倏颁旨涓日款谒,先公亟草疏以奏曰:「陛下临御踰三十年,不事游幸,天下所共知也。
虽以恭谢为说,然羽卫莅湖山之胜,貔貅严郊坰之屯,传播四方,但见游幸之疑似,安知款谒之本心?
是陛下三十馀年之诚心实德,一旦无以取信于天下,所失岂小小哉!
以内地言之,年谷幸登而枵腹未饱,近寇甫息而疮痍未瘳。
以边陲言之,蜀之竹隘虽复而忿兵未退,淮之合肥虽捷而哨骑尚留,加以窥襄闯广,传闻不一,虏多狡谋,巧于觇伺,万一行幸之语一传,宁不启戎心而谓中国无谏臣乎?
舆论籍籍,咸谓陛下因比者总章祼享,转雨而晴,喜动圣心,遂有是命。
夫天道难谌,祸福倚伏,倘喜心一动而肆心乘之,则一时降格之可嘉,安知无大可畏者继之」?
寻奉旨寝其行。
十一月,三奏乞祠,诏不允,复面申前请,理考曰:「卿留一日则有一日论思之益,何屡以去言?
朕所未喻」。
三年春,除权工部尚书,辞不允,继于经筵造膝力奏,乞放还山林,理考曰:「未可,见方赖卿毗赞,何可言去」?
理考察先公求去之志坚决,御劄与台长云:「程某议论笃实,心事纯明,独立无朋,不阿不激,朕察之熟矣。
抗疏再三,力求引去,比于经幄,荐控忱辞。
朕念班行寥落,人物渺然,已勉留之,卿宜转谕同列,俾知朕意」。
先公虽感激上眷,而去志未释,未几,复五上疏奏帖,申归田之请。
六月丙子,依前中奉大夫,特授端明殿学士同佥枢密院事
先公以祈退得进,非其素心,一再恳辞愈力,批荅不允。
时蜀气孔炽,夷祸复萌,义难固辞,谢表所谓「矧边气之未靖,正军实之当严,必户牖缪绸而为阴雨之防,必维楫备具而图大川之涉」,道其实也。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开督,上疏乞用徐敏子为蜀帅,用向士璧镇抚,移吕文德上沅靖,庶能成犄角之势,悉从其言。
史嵩之得罪公议,忽进职名与致仕,先公虑人疑朝廷将再收用,不肯书黄,谓宜因其辞免,特从其请,庶可以释天下之疑。
中条陈财计五事,量剂曲当,尤为理考叹赏。
八月乙丑,依前端明殿学士,除佥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三上免牍,批荅不允。
于时矩堂董公槐以人望当国,先公悉心协赞,中外无异论。
四年,三奏乞祠,或与补外,不允。
四月,除政事,吁免不允。
先公感上知遇深厚,谓归美报上,莫急于丰培根本,故仁厚为第一义。
七月,拜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新安郡开国公提举国史实录院监脩国史、日历,提举编脩国朝会要,提举编脩玉牒,提举编修敕令,提举编脩《经武要略》,三上表恳辞,不允,至形天笔勉谕:「朕亲政以来,命相凡几,居多弗绩,岂但害于其国,抑亦累于其身。
虽悔何追,往事可鉴。
清忠素著,洁白无瑕,当言责非仁义不陈,处政地于辅相有补,爰置诸左右,以济多艰,雅宜开诚布公,相与脩内攘外,痛革蠹弊,仪图骏功」。
先公虽感激上知,然犹惧不胜任,且拜且辞,周曲累日而后治事。
首摘时政之最急八事,条陈以奏,一曰正心,二曰待臣,三曰进贤,四曰爱民,五曰备边,六曰守法,七曰谨微,八曰审令,略云:「臣闻人主天下之主,人主一心,又人主之主也。
所主不正则外邪交攻,治乱安危于此乎判。
古之圣人知其然也,故中心无为以守至正,惟恐斯须不正,投隙而来者纷如也。
臣愿陛下持心以敬畏,处心以安静,养心以寡欲,则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上而延洪天命,下而固结人心,近而示法子孙,远而垂则万世,皆陛下一心基之矣。
《书》曰『任贤勿贰』,《中庸》曰『敬大臣,体群臣』,此帝王待臣之要道也。
后世则不然,决择不审,任用不专,如医方察脉而杂然投剂,肘欲画圆而掣之以为方,蓄缩畏谨则议其无所长,展布设施则疑其有所为。
卒之终日救过不暇,而天下事亦无一可人意者。
此固其庸庸碌碌无以启人主之信心,而人主亦何便于此哉?
臣愿陛下思元首股肱之一体,接之以礼,待之以诚。
如其非才,以礼退之,勿强其所不能。
如其果贤,以心委之,勿间之以疑贰,勿外厚而内薄,勿阴夺而阳予,如此则君臣相与之义尽矣。
自古未有不信仁贤而能治国者。
今也班行寥落,殆若晨星,临事需才,动忧乏使,岂人才独啬于此时哉!
拔十得五,实为确论。
臣愿陛下旁搜博采,兼蓄并用。
长于心计者使治赋,优于韬略者使筹边,德履温纯者不疑其迟钝,议论慷慨者不恶其矫激。
取其长,略其短,录其功,忘其过,寸长片善,咸得展布,则意气招徕,精神翕聚,势之弱者可使强,权之轻者可使重矣。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憔悴而国势奠安者。
今边鄙之民流离奔迸,虽尝蠲租,武夫憸人反肆苛征之毒。
内地之民愁恨叹息,当加抚摩。
贪官虐吏岂念饥寒之苦?
臣愿陛下严饬制阃监司,择其贪黩无状者条列奏闻,痛与镌斥。
去稂莠所以长禾稼,驱狐狸所以蓄鸡鹜,仁政之行,莫此为急。
国家之财耗于兵者十常七八,然伍符尺籍,虚额尚多,老弱疲癃,未闻改刺,以器甲则朽钝,以武艺则卤莽,以训习则文具。
将帅者又从而掊尅科敛之无艺,平时且不聊生,缓急安能效死?
是真可凛凛也。
臣愿陛下严饬诸阃,覈实军籍,招收强壮,精其器械,程其技能,而又痛惩贪将之诛求,庶乎士能用命,可以禦敌。
祖宗之法,昭如日星,废法用例,为弊滋甚。
而废法之大者,莫如贵戚之临民。
然分符之初,贪庸弗绩者犹不逃于吏议,今非惟人莫敢议之,而反欲议人矣。
愿陛下遵祖宗之法,凡贵戚之贪暴者、痛谬者,悉赋以禄廪,使之坐享富贵;
其有才而温良、有德而通畅者,间虽遴畀以郡符,必使内外台臣得以公廉察之权。
庶几知有所惮,而不至倚势作威,戕贼根本。
古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盖无微而不谨也。
汉唐以来,徒知亵近之可亲,不知操柄之旁落,不谨其微,流祸斯惨。
陛下英明果断,御之有法,然道路之传,犹谓蹊径未能尽窒,攀缘钻刺之习未能尽无。
微之不谨,著将奈何!
臣愿陛下警之以祸福之几,训之以保全之道,谨微自守,勿与外交,无罅可投,趋者自止,非特国家之福,亦近习之福也。
君之号令不可不谨,陛下一劄十行,无非军国大务。
至于小小武职,亦勤内批,或谓已失之亵,而小吏省劄、缁黄敕牒,亦勤宣谕取索。
陛下之用宰臣,将责之以经纶之务乎,抑使之为是琐琐者乎?
臣愿陛下示天威之尊严,绝小人之玩亵,其于事体,大有关系」。
奉御笔云:「朕之命相,正欲仰成,既得其人,何所不可。
览奏旨哉,乃言惟服,尚期励翼,其克有勋」。
先公在揆席,每事皆存大体,不务纷更以骇观听,不事矫激以求誇耀,惟欲上下相安于无事。
时虏久蕴窥伺之志,前董相当国,尝自请身督蜀师,暨次年秋蜀报转亟,荆阃以之警告,桂阃以诸蛮之警告,理考宵旰焦劳,怛焉不宁。
先公自念身任大寄,岂当以贼虏遗君父忧?
退而讨论险要,设施方略,调兵择将,峙粮筑堡,或面对详陈,或手奏潜告,莫不纤悉毕举,处置得宜。
故荆有荆门之捷,蜀有苦竹之捷、嘉定之捷、襄汉之捷,馀琐碎不胜纪。
乃若修复沿边城筑,虽由一时分阃得人,然忧边思职,未尝顷刻置念。
虏首狡焉,启封疆之志已非一日,幸赖庙谟深远,臣谋毕献,足以挫其气折其萌。
迨夫还政未再岁,而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史院脩高、孝、光、宁四朝国史,久未就,先公奏乞专任尤煜领其事。
五年春,书成上进,转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五奏乞祠,诏不允,断来章。
九月,明堂升侑高宗礼成,进诗三章称贺,理考亲沾洒宸翰,赓韵以赐。
初,先公守番,丁大全浮梁,小有才,为当路所称,然为人憸黠剥刻,先公心薄之,而素性宽涵,未尝辄形于言。
既登政路,大全时在柏台,上疏力诋董相,罢之,至移台牒速其行,意欲借是以相撼摇,赖理考眷爱深厚,且爰立之初,不敢遽动。
未几,大全由谏坡登宥府,势位相轧,自怙其以术得君,志溢气骄,好凌驾人,至与同列争事,交臂于中书堂,观听为骇。
先公观其所为益强悖,知难与共政,而其议论间朵颐鼎席之意累露。
理考虽密察其机狡,然小人易进难退,先公惟思亟去以避之。
十月,五疏拜丐祠,理考亲洒奎画勉留,有云:「荐省来章,足觇雅志。
一身之计绰有馀矣,万机之务谁与共之?
决当留行,勿复有请」。
先公志意虽久决,然感理考眷留,终始不渝,未敢遽然舍去,复强勉就列。
六年春,又五疏丐祠,理考复颁宸章,谕留益至,有云:「诿之以疾,则卿气体方刚,酬酢有馀裕。
虑其不善后,则卿表里纯一,何瑕可指?
决不容于勇退,宜悉付于忘言,为朕勉留,深所望也」。
四月,逾月不雨,力以燮调失职,引咎上疏,力乞解机政,上诏留数四,复有云:「朕以十三相而得卿,卿不二年而舍朕,岂人情哉」?
自是不敢疏辞,但引先朝宰臣赵雄奏曰:「顷岁宰相罕有善罢,大者窜,小者逐,愿及宸眷未衰,畀以藩服,使天下知宰辅中亦有保全者。
孝宗皇帝感其言而从之。
臣之才力虽不逮,陛下圣明视孝宗若合符节,是用荐沥愚衷,频渎天听。
癯羸多疾,不敢如求畀藩服,但得解罢而去,从事药裹,实拜君父保全之赐」。
由是天听为动,知先公意已决,不可强留,除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建安抚使内帑出金器精缣、薰茗酒核,以宠其归。
盖理考自端平以来寘相凡十三,进退纯全者,自范、游后,仅先公一人而已。
得政才两年,三辰平,百度举,朝无异议,民无疾呼,门无私谒。
虽外视之精采若不快人意,譬如服参苓之剂,丰培滋养,其于元气所益多矣。
四上奏归闽越,上亦闵劳先公。
七月,依前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恁便居住。
退居两年,惟以书史自娱,世间嗜玩无足以动其心,幅巾藜杖,逍遥田野间,行道见之,初不知其为宰辅。
居第简朴,门外田数亩,躬课家僮自耘耔,示子孙以穑事之艰。
每遇旧交故属踵门,从容延款,或谈论竟日,一语及时事异同,必嗟咨审问,忧见颜色。
盖身虽江湖,而心实宗社也。
理考念公笃,凡生旦宣赐银币,未尝少替,始终眷遇如此。
讵意大全柄国,蔽天聪明,任私灭公,丑正党邪,酿成鄂渚偷渡之警,内阻外讧,上心怛焉不宁,首颁天诏问计策。
先公既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及团结民兵数事以奏,理考洒奎画一再褒嘉,最后云:「览卿所条边计,备见忠恳,助朕忧勤,便当参酌施行,良用衔戢。
嗣有所见,陆续以闻」。
次年八月壬寅,诏依旧职判平江府,兼淮浙发运大使,四上免章不允。
凡三颁奎劄勉谕,至谓:「某以八十馀老犹为朕出抚七闽,卿六十乃以老病言,过矣。
幸无遐心,以副延伫」。
先公知上意坚确,不容牢辞,遂勉一出。
至郡,访求民瘼,稽较餫事,首务行宽大,少苏疲瘵。
手疏乞增籴减数,前牧希求望外恩赏,取六邑籍版纷更之,号修明局,岁增解农寺米五万石,以无为有,猎取美名,暨农寺索偿,则移补塞责。
先公恻然,虑后来者长此不已,不堪命,拜疏乞豁除之,奎笔亟可其奏。
六月,上以霪雨弥旬,近畿之田皆巨浸,独吴门幸免,御劄褒奖,谓皆卿精意祷祈、仁政感通之验。
先公以籴事既已数足,而郡政皆粗脩,累疏丐归,诏不允。
十月,拜特进,依前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叠腾免椟,天使驰奎劄谕旨,复上疏恳辞,旨特给假两月。
三年六月,诏疾速赴阙,复三拜疏控辞,旨特依所乞,免兼侍读,宸翰褒谕云:「卿奥学重德,简在帝心。
延伫肯来,庶资启沃。
累诏趣发,辞则如初。
陈情既真,高节难挽。
勉遂雅志,俾奉外祠,少须康强,嗣有光宠」。
景定五年五月,再任醴泉观使
咸淳初元,以今上登极恩,进少保
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吉国公
辞椟方上,而台臣论列之章下矣,旨依旧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六月,四拜奏乞致仕,不许。
四年四月,罢醴泉观使
逾年骤感寒疾,遂致其事,旨依所乞,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时五年三月也。
同签枢密院事以后,除拜极恩,加食邑至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阶官回授者五。
丙申,薨于正寝,距生庆元六年十二月甲申,享年七十。
遗奏闻,上震悼,辍朝两日。
公朝诹故实,特赠少师谥曰文清
前妣吴氏,先公二十七年卒,赠周国夫人
继妣汪氏,先公八年卒,赠汉国夫人
男三人:象祖,故朝奉郎、直秘阁,两易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先公七年卒。
述祖,承奉郎,待铨;
崇祖承奉郎,待铨,并与江东漕选。
女一人,适奉议郎通判隆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罗鼐。
孙男二人:樟,承奉郎,待铨,与两浙漕选;
,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吴克绍,次未行。
述祖等将以咸淳七年十月忍死奉柩葬于歙西古城关,去所居十里而近,遵治命也。
公朝特差脩职郎汪仪凤护葬事,如旧典礼。
先公气见冲粹,襟度宽夷,不为町畦峭堑,待人遇物,春风蔼如,然胸中泾渭甚严,短长轻重,寸量铢较,犹黑白凿凿乎不可乱。
平居退然一儒者,言若不出诸口,及临决大事,虽千条万目纷错于前,审义之得,毅然自任,如山岳之不可移,既底则了无矜伐色。
其于兵也,非所素练,当边疆绎骚,审计熟虑,动中事机,虽老将宿校所不及。
中保任一二将帅,尤吻合众心。
其于财也,率裁以义,遇调度繁兴,纾匮支乏,,刘之所缩手,而处宽裕如也。
引援天下贤俊,虽奇拔萃,惟恐遗才,而人不知所从来,至有终身不识面者。
尤爱惜公朝名器,故姻𡠽交友,无一人敢萌意外希求者,门虽无我,而限界肃然。
一恩旧子未学制,干谒求贰令,先公谢之曰:「除授须由资格」。
其人再三请不置,且以先世为言,公曰:「先大夫畴昔以某粗知恬退,故相荐,今所求似躐次,岂先大夫意哉?
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也」。
其人虽不满意而去,然未尝不心服其公。
前任言责,所尝论列,后居政地,见其可用,未尝忘荐拔,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
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
以故多致通显。
郡守旧名在白简,废锢累年,一日至阙自陈,以先公辅政,瑟缩不敢进,朝行语其故,且教其来谒。
一见即问其出处,守方起谢,先公曰:「吾岂敢以一眚而弃人,幸无疑」。
守感不能言,泫然出涕,寻得郡去,守亦知自新焉。
其胸中洞达,不滞于物如此。
重惟早岁奋迹布韦,无尺寸援,蒙理考不世之知,任言责,历禁途,至登庸鼎揆,三十馀年,眷遇委任,弥久而弥笃,朝野曾无间言。
中值一畏拈朝,翩然如冥鸿之举,虽于报国之忠未克殚竭,然于见机之智亦可谓无遗矣。
恭遇先皇更化,圣上嗣政,天下清明,一旦不幸,物论倏兴,几至求全之毁,向非天朝立扶公道,察其心迹无他,则未必得为太平幸民全而归之也。
初薨之日,堂奠之文曰:「幸而邪正之不相掩,亦不幸而出处之适相值」。
当时指为名言云。
自号讷斋居士,有《讷斋文集》、经筵讲义、奏藁、制文诗记,凡若干卷。
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
重念述祖等不肖不学,智不足以扬前光,文不足以发潜德,谨沥血以序始终大略行事如前。
百拜乞言于当世之大君子,尚惟仁慈兴恻,哀其忱恳,诠次而赐之状,俾得藉手告于太史氏,岂非不肖孤之幸愿。
傥九原有知,必与增荣感焉。
咸淳七年月日,孤子述祖等泣血百拜谨书。
论用人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八
臣窃见陛下更化以来,拔擢人物,寸长片善,选用无遗,可谓深于爱贤矣。
士大夫食禄任事,思所以报君体国,外可以宣力四方,内可以主持正论。
然而缓急之际,当馈太息,每有人才不足用之患,其故何欤?
萧望之可使为太傅,不可使为冯翊
黄霸可使为颍川守,不可使为御史大夫
人才之于世用,要各有分剂也。
持正论者未必有吏治,行惠政者未必有边才,优于教道者未必有剖决之能,笃于孝友者未必有强明之誉。
凫胫虽短,续之则忧;
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虽有圣智,不能加毫末于其间矣。
汉武帝得人之用,冠绝前代,史于赞语称之,剖析甚至,谓之滑稽者不必责以质直,谓之文章者不必责以笃行,各有所长,大略可见。
傥不以其力之可为者而用之,以其所不能者而强之,营进者常处其所易,尽力者常居其所难,人才虽盛,宜不足以有用于世也。
臣自识事以来,读吕公著所为《手记》,具载人物,纤悉详备。
德履之有可纪,政术之有可称,直录其名,不载其事。
其他一言一行,稍不可废,则云某人称其能文,某人称其有守。
念前贤爱人物如此,心甚慕之。
亦尝取今世󲦤绅之士笔之简策,求如公著所记者,以为准则,将以供当路之所问也。
比年国事既多,荐召亦众,历数旧编,则见于录用者十已八九。
用人路广,而犹有乏才之叹,臣窃惑焉。
岂用之不得其所,不足以尽其才耶?
将忌间者挠之,而不得以行其志耶?
如其忌间者挠之,而不得以行其志,则主盟于上者,固当有以任其责。
若谓用之不得其所,不足以尽其才,则不为无说矣。
古人度德而定位,量能而授官,省其私以观其所与,试其事以观其所能,与之言以审其所欲,教之语以警其所不逮。
然后以是事任之,以是效责之,毁言日至而不置其疑,谤书满箧而不改其度。
娄敬建和亲之议,则使之结约者,莫如娄敬;
王恢马邑之策,则使之击辎重者,莫如王恢
事成宜享其利,事不济宜受其罚。
载在史册,不一而足。
孝宗史正志之为发运,遣汤邦彦之为泛使,距今未远,犹出诸此,不知不测用人之说何所起也。
开禧倡议复古,未必全误,当路者以术数处之,其规模已狭隘矣。
起武将于散地,俾守襄阳,临行问所欲,则曰到彼当自知耳。
辍近臣于禁路,俾宣谕湖北,临行请所为,则曰饥民与忠义相挺耳。
及规恢之旨方播,而诸将之师已出;
宣威之命方下,而三交河之败已闻。
谓用兵而不厌于诈,诈于境外可也,乌有共事任事之人,乃相与为隐哉?
今之用人固不相与为隐,然使其心腹不得以洞达,利害不得以详告,上之所以识之者未尽,下之所以自结于上者犹疏,则视相与为隐者,才一间耳。
时方急于用将,因得以论将言之。
臣顷在湖南,得节制鄂州,讨捕军马,知偏裨之中勇怯之不能皆一也,又知其轧于统制统领而不敢有所自言也。
准备将以上日引一二辈与之座,以观其情;
训练官以下日引一二辈与之语,以察其技。
卒然迎敌,则择取其欲行者遣之,而不欲者不强也。
故其被命者皆乐行,而其遇敌者皆乐战,然亦如此而已耳,未敢见其一捷而以大将许之也。
自开禧以来,外侮狎至,庙堂之上莫不以选将为急务,士大夫间莫不以选将为至计。
谓可以为将者则有之矣,谓可以为大将,则举天下难之,而不敢言也。
勇而有力者常十一,勇而有志者不百一,勇而有谋者不千一,勇而重厚、知国家事体者,虽万亿不得其一也。
十而有一者行伍也,不足问也;
百而有一者,部队将,不足荐也;
千而有一者,可以荐而将百人矣;
万而有一者,可以荐而将千人矣。
至于万亿而不得其一,即所谓重厚知国家事体者也。
大将者,岂若小将之易与哉?
动而与兵法合谋,静而与前贤合德,爵禄不足以累其心,中御不足以变其令,观朝廷施设可以知曲直,望敌人营垒可以知胜负,小挫不足以言辱,小胜不足以言功。
非明哲不足以知其人,非信任不足以重其事,与其以常人当之,犹不若阙之之为愈也。
臣常荐人为统制矣,朝廷以军帅处之而不称,非其人不可为统制也。
臣常荐人为沿边繁难任使矣,朝廷亦以军帅处之而不称,非其人不可为沿边繁难任使也。
谓臣所荐者轻,而朝廷所以用之者重,虽足以自慰,谓朝廷以用人之急而塞其向进之路,虽臣亦不敢以为喜也。
何也?
中才之人,分量有限,敢战之士,志趣不等。
善战者可以先登陷阵,不可与议进取之大计;
捐躯者可以斩将搴旗,不可与计廉隅之小节。
其初本急欲用之,而其后乃塞其向进之路,用人之难,一至于此。
每访愈下,其才愈难,择将之说,如之何而可以继也?
刘光世童贯之将也,为中兴名臣;
韩世忠梁师成之将也,其功业烜赫如此。
今改弦而用诸将,非必择今世之败事者尽弃之而后可也。
用得其道而使之勿疑,处得其平而使之勿骄,舍短取长,庶乎其可耳。
故臣尝论之,惟天下之至公,而后可以来天下之贤;
惟天下之实德,而后可以用天下之贤。
郤缺战胜,胥臣得封;
陈平计行,无知受赏。
古人用贤之意,为天下分职耳,岂必自我出而后为得哉?
丘山合土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愿陛下用人之际,开心见诚,使有口者皆得以尽言,有言者皆得以受赏,则求贤之路广矣。
若乃荐于此者,或用之于彼;
荐之急者,或处之以缓,于几事则密矣,非用人之实也。
汲黯见惮,淮南寝谋;
元王设醴,穆生委质。
古人敬贤之意,为斯世有用耳,岂有爱之而不敬,敬之而不爱者哉?
直谅多闻者,必有益于人;
便辟善柔者,必有损于道。
愿陛下用人之际,表里如一,所可敬者,亲之惟恐不速,则用贤之效著矣。
若乃曲留名德而不用其言,包荒巧宦而不忍其去,于体貌则均矣,非用人之实也。
有用人之实则公论服,无用人之实则志士疑,此又众人之所难言,而臣不敢有隐者也,陛下宽其罪而加察焉。
臣不胜幸甚。
丞相都城火灾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九、《昌谷集》卷一二
某初九日遣吏入都城,尝拜书光范,时未得回禄之报也。
十二日道路所传颇骇听闻,十四日走卒过县,言其事颇为详审,以为自二十八日入夜至于初二日之旦,自箭桥门之西以至张循王府之东,自玉牒所之北以至北关之南,数路俱发,不可扑灭,老幼践死,不可胜计。
大概吏卒之言易得簧鼓,道听涂说,难以深信。
万一有之,亦不可谓小变也。
大丞相国公当轴日久,收拾门下士不为不多,平日之所亲信与近日之所荐召,亦尝有以药石之言告于门下者乎?
国有大变,君相焦劳。
僻在下邑,不得知朝廷之政。
邸报所至,率多稽缓。
窃意救灾事体,必须圣上避殿出次,乘缦减膳,下罪己之诏,赦畿甸之罪,特不知大臣去就已作如何定议矣。
常人之论,正当出关待罪,免冠乞骸,可以正朝廷之典故,可以答万姓之怨怼。
然此特礼文之事,非缓急之要也。
都城空虚,生民露处,室庐之计未定,饮食之具未全,秉国柄者,乃欲委吾君而去之,岂所谓先天下而忧,后天下而乐者哉?
诚贬官而居位,降爵以示耻,食半俸以明不贪,引贤士以谢不能,然后随时制宜,审量轻重,上以安一人之意,下以慰都民之心。
及夫奠厥攸居,稍复旧贯,然后露章引去,退处绿野。
不惟平日委任责成可以无愧,书之简册,亦可以转祸而为功。
所谓随事制宜,审量轻重之谓者。
窃谓被祸之初,万姓无所逃命。
伏计南北二山与临平汤村一带,必皆猥杂奔走,饥饿狼狈,应内外远近官舍僧舍,并合随处安顿,不许邀阻。
或有渡过西津,远涉鱼浦,或有舟行湖、秀,陆行庙山,必须塞满道路,无复次舍。
宜令沿路州县,应有常平义仓去处,不拘常制,委官给散,务在均济。
其近城三十里内,不能远去之人,已是寄迹居止,未可迁动。
宜令五日十日赈济一次。
其间有衣服什物者,未必便有钱米;
有米欲炊者,未必便有甑釜;
有钱欲盖屋者,未必便有木植;
有木植盖屋者,未必便有生事,则又深思熟虑,期于安迹。
宜令两浙路甑釜竹木砖石钉灰之类,并免收税,其河渡关津,不许收流移人钱物。
出官钱百万缗,于三十里内,分置抵当库数十所,应有衣服什物之类,即与抵当,免收息钱,宽立赎限,使之贸易钱米,可以自给。
惟是煨烬之后,生业荡析,有衣服什物可易钱米者,千万之家不过十百;
有钱米可以盖屋者,千万之家不过一二。
至盖屋之后而能有生事者,又可数也。
但盖屋之后,便有僦赁之钱,人情不远,谁肯盖屋?
外间所闻,皆谓大街房赁多属官禁,官司每欲减放,动辄掣肘。
平居无事,未至深害,今事体如此,忍不加恤?
都城白地官钱与民间屋基租税,三年之内皆合除免。
设有事属官禁,亏欠支遣,只可内帑拨还,不当与民争利。
其有旧是官屋,本非白地,若民间自欲盖造,并无沮格。
三年之后,旋议赁值。
其有官司盖造,赁与铺户;
富家盖造,赁与贫民,必须宽假月日,且令居止稍之后,量立价值。
三年之内,旋次增益;
三年之后,自可复旧。
所有见修《国史》、《实录》、《圣政》、《会要》、《玉牒》等书,宜令权停一年。
其后访求遗书,亦俟稍后,令执事官以上先次条具各家所藏名件,给笔吏月日修写投进,然后检括所无,旁求远访。
太学五月私试,亦宜权停一月至六月下旬间并试两日。
存留馆学官分治救灾之事,随行人从止以十名为率,许支系官钱米。
巡行近甸,东至盐官新城,南至萧山,西至富阳,北至馀杭德清崇德,往来按视,便宜区处。
所过官司,不得出郊迎迓,不得远差旗鼓。
所至驿舍,不得差公人排办,不得批支口券。
又须差拨大军,分置摆铺,鸣铃走传,以防贼盗。
都城之内,尤宜严肃,日夜警逻,以防奸细。
此则救灾之大略也。
然犹有愚见,以为五行定位,以金木为摈介,以土为主,以水为本,以火为尊。
火者,君相之位也。
于是乎六气之中,既有君火,又有相火。
歛之则可以下达,纵之则至于上炎。
有威福而不出于君相,是犹有出火而不思所以内火也。
今兹三四月之交,地之气实在君火,而天之气亦在相火。
以火德之朝,建商星之号,居东南之地,当正阳之月,惊犯秘殿,燔烧宝牒,非可以怠忽视之也。
昨者党人之论,其徒容有偏处,亦有假借声势,附会形影。
然真伪相杂,不当例斥。
外间纷纷,初谓庙堂本不与议,大丞相元枢副枢在言路久,未尝专及党事。
谏坡为御史时,亦复阔略。
自枉人吕祖泰论事不实,乃始追咎党人,极肆驱斥。
寄居之人,久不自便;
闲居之人,久无祠禄
已作县者,不理亲民;
非论荐者,不许复用。
汉之所谓锢党人者,大略如此。
高宗、孝宗以来,无是事也。
党人是非,不当晚进议论。
但比年赦宥稠叠,死罪以下多至宽释,独党人不在检举,乃不得与死罪一等。
或云庙堂报复眦睚,不肯任怨,乃欲托名平原以自解释,不知果否?
副枢与谏坡初言事时,事体可见。
前时姚中司入台,亦不及此。
攻逐党人,实非平原本意,屋外望屋,公议甚明。
万一平原觉悟,知是使己任怨,同列之间岂不又成雠隙耶?
张天觉禁弹劾党人,彗星不见。
彗者火之兆,其事未见;
火者彗之迹,其事已成。
则知彗者,董氏之所谓谴告,而火者董氏之所谓儆惧与夫伤败者也,可不谨哉!
孝宗严除受之制,定御史郎官之格,然犹非次擢用,以尽人才,旌别忠良,以开谠议。
廉车次对以上,乃始吝惜。
承流建钺,遍满都城,真王使相,渐开端绪,所谓名器特于小小者加密而已。
院辖三转而为三丞馆职三转而至著作,序进御史不问识擢,少监权郎又须补外,用孝宗之法而不用孝宗之意。
孤寒路远,士气沮丧,无复磊磊落落之志,往往苟求富贵,奔趋倖门。
歌童舞女以为乐,销金剪翠以为华。
近甸州郡疲于供送,远方传播冒昧结托。
生日馈遗,尤无忌惮。
此皆孝宗所禁,而士大夫安意处之,不以为耻。
大丞相洁己中立,无所嗜好,以为我无其事,何恤人言。
然而处具瞻之地,行独善之策,高爵厚禄之所归,众言淆乱之所指,非杨绾所以感动于人者也。
此于除旧布新之际,不可不鉴。
某今者禀闻梗概,欲于来岁到选时,少见愚者之虑于门下。
因事僭言,其事如此,伏惟领其诚而恕其过,不胜幸甚。
辰州朱守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三、《昌谷集》卷一四
仰惟孝宗皇帝登俊庸良,综名核实,文恬武熙,骎骎乎《天保》、《采薇》之盛矣。
右学之士,感声气而应者,汇而起。
遭遇其时,训习其事,开边拓土之论习以成俗,湍鳞风翼,项背相望。
辰阳使君朱公乃独以书生学力,立横流砥柱,驯致专城,流芳远播,农殖士化,所乡一律。
盘礴乎绍熙庆元之间,蔼然政治,岂其师有异指,事有异趋?
推广作成之大德,则必有所受之者矣。
太公抱负磊砢,沉浮东海者八十馀年。
一旦得君行道,不肯诡随苟合,以就功业。
天道无殃,不敢先倡;
人道无灾,不敢先谋。
此其志虑,岂特在乎区区攻守奇正之间?
及乎黄钺一麾,苍兕一誓,日中必熭,操刀必割,暴《六韬》于天下,特其形见有不得已者如此。
夫子食息乎俎豆,乃独以我战则克,建号当世。
当其摄相,首欲沮莱人而兵之。
及堕郈堕费,动干戈于邦内,门人如子路,谓升堂而科于政事者,乃欲以行三军,谁与自况?
然则官设两学,判然以吕氏、孔氏为宗,岐文武而二之,不改唐旧。
是岂孝宗皇帝之本意?
而先圣先师所以设教于后世者,乃如此哉?
绍熙以来,衣绣持斧,始不擢右学之士。
天下承平,信使交通。
大将之命,不登于坛。
节钺之制,不涣于廷。
仕于外而入幕,荐于朝而得郡。
奏最予还,不过列为环尹
推而上之,又不过朱华二阁,赞相上下。
祖宗旧制,礼隆持橐。
士夫雅望,体重秉钧
比岁擢用寒士,稍稍阔疏,或膺简在,亦往往不能久处。
岂今世君子便于己而不安其职耶?
服其服而耻习其事耶?
不然,则同列者忌之,好进者夺之,立异者媒孽之,而使之不能安迹耶?
学士院不列于銮坡,则莲炬赐对者有数;
中书省不直于凤沼,则视草西垣者有限。
渡江以后,禁地要省与百司庶务分曹错居,其旧贯仍在,不可得而疏远者,有此而已。
亲于职则其情孚,近于地则其体重。
古者工执艺事,尚得谏争;
宰供刀匕,或能进规。
况乎端闱之禁,宾赞之长,肃等威于表著,传胪句于陛廉,其关于国家之大体,系于人主之心术,观其人之贤否以为轻重,非独汉谒者一职而已。
使君以儒术集,以武科选,以德履荐,以事业用,天子留而近之,所以自许者,当如何哉!
上不欲敷文治则已,欲敷文治,则太公未遇时以何说进?
上不欲立武功则已,欲立武功,则夫子或用之日以何道行?
履其实不袭其名,信其言不孚于行,是则自古圣贤与孝宗皇帝所以责望之本意,而非派别支分者之所能察也。
愚不敏,求所闻如负暄者以告,虽极浅陋,亦野人之策也。
陵阳袁使君桂廷对策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四、《昌谷集》卷一七
孝莫大于复宗社,学莫切于容直言,此陵阳袁使君孝宗亲策之意也。
寒士从草茅中来,遽欲触神抗天,亦已伟矣!
中诚恻怛,犹有深浅,至于文字合体要,议论中准的,行之今日,可以著效;
传之后世,可以垂法,非确乎有所抱负,不能至此。
淳熙辛丑赐第时,某适缀名其后。
后三十六年,访其遗事而识其贤子,始得对策之副墨读之,因有感焉。
宗社当复久矣,乐因循者诿生事;
直言当容久矣,忌善类者疑卖直。
孝宗之圣,而后使君之忠得以自达;
使君之忠,而不显用于孝宗之朝,亦又何也?
嘉定丙子闰七月中浣,东汇泽曹某书于益昌浴民堂。
杨文公真墨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四、《昌谷集》卷一七
宝庆改元之初,昌谷曹某以衰晚侍经幄,得读《三朝宝训》。
明年二月戊申,至《优近臣篇》,真宗皇帝与王魏公论杨文公阳翟事,称其「峭直无所附会,文学固无及者,或言讥朝政,何也」?
魏公以为怨家谗谮之语,保其必无,真宗皇帝亦深悟其说。
彦约既读毕,即口奏:「人臣峭直无所附会,则流俗嫉之,谗谮易至。
盖峭直之人好自修饬,持身廉谨,不可诬以贪墨;
遇事公平,不可诬以冤滥。
其人必风度高爽,议论磊落,惟有讥议朝政一说,可以动人主之听。
自古小人之害君子,多用此策。
非启沃如王旦,有以保其不然;
圣明如真宗,有以悟其文致,则不测之祸未可知也」。
上以为然,是日侍讲宗正章少卿同对知状。
后三月文公五世孙九江使君录示文公真墨二册,附诸贤题跋其后,多有及阳翟事者。
又摹印孝宗皇帝所赐其祖中舍御制,知杨氏世有显人,又皆受累朝简注如此,造物者之无负于峭直也,宜哉!
因录戊申口奏之说以告。
五月甲子,敬书于吴山寓舍。
白鹿书院重建书阁记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五
白鹿洞之复有书院,前使君朱文公所建也。
书院之有御书石经,孝宗皇帝之赐,文公之请也。
藏书而有阁焉,又文公之所度地,前学官李君琪之所创。
使君宗学桂博士欲改而大之,今使君太府王寺丞增益其费,命学官丁君燧董成之。
几五十年,而后文公之志始遂,亦难矣哉!
仰惟高宗皇帝立极东南,当毡罽跳梁之后,圣学湮微,不断如发。
亲御宸画,勒圣经于乐石,摹而揭之,使嗣圣得以诏士子,则阁名云章,岂不足以增重书院?
思昔圣人治天下,立司徒之职,以典教为本,家必有塾,党必有庠,术必有序,国必有学。
洒扫应对进退有其节,礼乐射御书数有其文。
本之以孝弟忠信,行之于州闾乡党,然后考之以德艺,升之俊秀,无非使之明其善以复其性。
夫是以上作而下应,教化行而习俗
后世以法度整齐天下,古道日薄,时乎用儒,或以为观美。
间有称其道德之开延,喜其六经之表章,其于名教茫未有补。
惟我本朝尊儒重道,累圣相承,前后一律,故白鹿赐经始于熙宁,而修缮之敕发于章圣
高宗皇帝闵圣经之道将废,万几馀暇,不以声音采色为乐,而以笔札为工;
不以藻词丽语洒翰,而以圣经示训。
则夫奉云章于杰阁,瞻望而尊敬之,视汉熹平蜀广政所刻,相去远矣。
圣经标准万世,凡圜其冠,方其履者,皆知其不可一日废于天下也。
然而口诵其言者常多,而心惟其义者常寡。
议论横出者常胜,而真实践履者常不逮。
岂载之简册者,犹有遗憾哉?
知之者有所未致,而行之者有所不力也。
天理具在,孰不有所知?
学焉而不博,问焉而不审,思不慎而辨不明,非致知也。
日用酬应,孰不有所行?
执之不固,积之不久,得一善不拳拳服膺而勿失,非力行也。
推本圣人垂法天下,与本朝先哲所以讲明义理,垂裕于学者,纤悉详尽。
以此奉亲,以此事君,以此行己,以此及物,不但云章所刻而已。
由是而推之,凡经籍所载,见诸简册,先儒之所归重者,虽手之所抄,家之所藏,市人之所摹勒,莫不求之以诚,守之以敬。
惴惴栗栗,如薄冰深渊之在前,而惟恐失步;
皇皇汲汲,如驹隙桑荫之易徙,而惟恐失时。
下至于诸子百家之说,编年传纪之载,与夫微言谠论,有益于身心,有利于世道者,积累而通彻之,饥餐渴饮,不废朝夕,此则累圣所以惠天下之旨,朱文公所以淑后学之心。
前后主议典教是邦者,于此特注意焉,其不为应故事明矣。
旧阁尚卑隘,总高深之数为丈者率不满二,其广特加一焉。
今所增或以丈计,或以尺数,蔑有不满之虑。
书院伟矣,阁崇且广矣,所望于称是阁者,日游其间,云章参其前;
出乎其外,云章著于心。
如是则居族称孝,居乡称弟。
于州县,利泽及于民;
立乎朝著,名声昭于时。
皆自致知力行始,则又诚敬之所端本,不可诬也。
王使君栻字式之,故相之贤子,作郡有惠政,尤于两学加意。
若殿若庑,靡废不举,大启是阁,特其显著者。
召节已至,尚肯以斯文为重,讫此役而后行,贻书来告,以记为托。
且言涖其事者,星子县主簿王櫹、堂长魏汝谐学录直学陈耕、缪惟一也。
彦约幸生是邦,昔尝肄业书院,义不可辞,辄诵所闻如此。
宝庆丁亥正月,郡人曹彦约记。
萧景仁墓志铭庆元五年正月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八、《昌谷集》卷一九
景仁讳顗国子祭酒萧公讳之敏、封太恭人项氏之次子也。
淳熙五年,今资政殿大学士赵公南康守,开府之初,会僚属言曰:「吾早识祭酒萧公,景仁又其贤子。
祭酒公既殁,闻景仁欲以所得官逊兄子,而州县弗敢言。
吾惧无以成其美也」。
上其事于朝,景仁得不补官。
当是时,天下之贤士大夫举手引领,思所以激颓风而感动人之善心者,以景仁为何若人也!
某六岁时,已得拜祭酒公,以公与先君善,而哭其丧也。
八岁得见景仁于亲戚李氏家,二十岁而得娶祭酒公季女,登萧氏之门,闻祭酒公与景仁之事最审。
景仁制行与祭酒节目,小小不同。
而得祭酒立己之要,未有如景仁者。
祭酒公早孤,事二姊以孝,与弟郢州通判公友爱,闻于亲党。
景仁既克事其亲,所以事通判者,犹事吾祭酒公也。
祭酒公且老,有田数十亩,每以分给姊弟。
景仁治农事,走田里甚苦,与两家兄弟均其贫乏,至不能自给。
祭酒公以刚毅立朝,孝宗皇帝思其直谅,见于圣语。
抨弹风采,闻者胆丧。
景仁持月旦之柄,雌黄人物,面与人相失,不歉也。
祭酒公初拜副端,即论事以出,典成均酹,朝士第且将持橐,时当肆类,漫不为景仁计,毅然退勇,同列不能夺。
景仁敝屣视一官,未尝与人商搉,既得所欲,怡然无一毫勉强意。
志尚端严,有祭酒公遗直。
稍留意诗笔,即合祭酒公格律,识与不识,知其为祭酒公贤子也。
景仁有兄而早即世,有弟而年齿不相若,中年干蛊,祭酒又朴俭,故景仁之用力也勤,而其觉衰也早。
至甲寅乙卯间,病已侵矣。
会有以导引之说言者,景仁时亦信之,过其弟婺源知县硕官舍,因道访方士甚款。
既款而归,裹一岁之粮,且将复往与亲友会聚,时常言:「我明年当不出,今已当别」。
一日束行李买舟而上,泊南康城下,访所亲邵艮子山书馆,谓子山曰:「我有大事,欲来投子」。
子山未悟也,对榻而卧,中夕子山甚亟,起而视之,已不能语。
子山善护持之,复舟载以归,越六日而逝,则庆元丁巳十二月之十三日也,年五十有八。
景仁学导引时,其实已病,与方士言,其实无所损益。
顾景仁方寸素明,故得知其病。
病既革,而又知其死。
以为因学方士以死,固不知景仁
或谓其知死,为有得于方士,则又惑也。
景仁大抵天资高,笃于自信,与物易忤。
其清心外物,若与方士者合。
至急人利害,奋其身不顾,博爱实能,要不与为我者同道,世或有不知耳。
家本江州湖口人,先世咸居南康都昌,徙居湖口邑下,则自景仁始。
娶刘氏,耒阳丞讳渐之女,阃内有法,祭酒公、太恭人皆以为贤。
祭酒之考讳固,赠朝散大夫
大夫之考讳仲山
景仁三男子:必简、必端、必复。
必简修职郎郴州司理参军,以谨悫受上官知,交荐公车。
必复为兄颖后,与必端俱习举子业,不碌碌。
女二人,适胡瑜、李日严,皆名家子,有学术。
孙男二人:有大、有立。
将以己未正月丁酉葬于彭泽乡加塸里漕湖亭子山之原。
前事数月,景仁诸子尝以铭文为言矣。
某辞曰:「祭酒公、通判之铭,丞相周公公实为之。
近岁太恭人之葬,今丞相京公典书其事。
则铭景仁也,必有大手笔,如三公者」。
辞数四矣,距葬且半月,复得婺源君书,以日月有期,不暇走远介,谓某闻祭酒公与景仁之事最审也,必使之铭而不可辞。
乃铭之曰:
孤竹二子,圣许其清。
忽诸不祀,未免近名。
有祀不馁,汉刘、邓、丁。
虽微中道,庶几典刑。
鸿恺太尉,彪没太傅
始辞其卑,弗辞其富。
孰如景仁,孝友肫肫。
苟利弓冶,崇素安贫。
陶唐氏之民欤!
萧景苏墓志铭开禧元年十二月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八、《昌谷集》卷一八
祭酒萧公三子,其二早世,景苏其季也。
读书究本末,善属文,温恭礼逊,井井有典则,居官不忤物,乃以办治。
盖其事亲从兄居家已理,移而为吏,无往而不称,宜寿考以大其家,年过半百有二而殁,君子于是谓沮善矣。
昔我先君司理祭酒公友善,两家各生子,每命名率多吻合。
余年在苏下,自戌而丑,其命名亦相若。
乡人至作诗歌之,以为宜婚姻也。
我先君即世,不肖子未有所立,祭酒峨豸立朝,以其子妻之。
故景苏与余也,少相狎,长相爱,又复缔朱陈之好,则铭景苏者或以余为可,余安得辞?
虽然,自从宦以来,得款曲于景苏者有数矣。
同时到铨曹,皆得一尉,余尚待建平次,景苏上蒲圻,拿舟送之,同寝处三数日,说从政发轫事,莫逆于心,有疑义辄刺口问难。
乃兄景仁在旁舟,扣舷称快。
间一年,余过鄂渚,今资政殿大学士赵公彦逾、太府卿商公飞卿在焉,二公早有雅望,重许可人物,说景苏廉谨有家法,且善公家事,守贰皆敬爱之。
又二年,景苏上印,过余建平,粗问蒲圻政,纤悉缜密,不为惊人可喜事,而其戢吏爱民,俨若一律。
既再到选岳阳法掾,国方大恤,丞相京公镗时为宰士,选授金国报谢使,景苏以亲属从。
北燕不当举乐,与京公合,据经执礼,众不能诘。
湖口道其事,且有源委。
当京公归报时,孝宗嘉叹良久。
第公增秩,景苏当改注美官,奉亲急禄非所愿也。
岳阳秩,用荐者改京官,调宰海盐,以内艰不果往。
复调宰婺源,余往来湖湘间,不与景苏偶。
别八年而过婺源,观其邑政,又问岳阳事,自言事两使君,不专治三尺一职,每以幕画相倚重,了民间不结之案不知其几,有相承数十年者。
郡庠博士,命景苏摄其官,辞以故事不获,郡人士合词以请,且将谒诸台。
不得已乃受其名,不食其禄。
司治钱粮,正录督程课,郡不能夺,识者称韪。
婺源地大民夥,以镬汤名东南,县斋榜曰止沸,士大夫以柱后惠文治之,其士愈哗,其民愈健。
景苏下车不设备,接之以礼,如平居无事,有犯者亦不贷,莫敢毁侮。
听断从容,洞达情法。
有顽民终讼,欲反其说,处之以和,无所愤嫉。
健吏欲舞文求之,卒不能改。
好事者汇为一编,质诸老成,究其指归,以教化厚俗为先务。
岁尝小歉,非水非旱,百姓抱苦无所告诉。
景苏得其隐瘼,为部使者道其事,使者壮其言,独得薄输,不与他邑等。
又二年,余在乐平,及与景苏修邻好,叩境上所闻,与所亲得不谬。
居则邑人诵之,去则思之,郡太守露剡荐之,方伯部使者、王人董饷者连剡上之。
值京公当轴,以嫌自列,调通判宁国府
道出乐平,留四日辄求去。
自是与景苏别,不知其宁国之政也。
辛酉贡士宁国官属有校试旁郡者,过乐平,称贰车贤德甚都,大府所恃。
总制积弊已久,书逋籍以累万计,景苏理其侵渔,證虚额非是,以整办闻,宽诸邑无所苛取。
去年冬余自江西护帅印东来,始与景苏相见于乡郡,事有期程,留我饭不能得,浮我大白,卒爵而不得酢。
问所以,则曰:「脏有毒疢,每暴下,辄不止」。
余相从久,知景苏饮酌有度,在婺源以县事为重,竟岁至不举酒。
今又止饮,知甚自戒。
呜呼,不知其止于此也。
今年夏,余归自临安,江行过湖口,问景苏,则曰已矣,为古人矣。
问其病,如去年所谓耳。
其人有令德,不使之永其寿;
其先人有名德,不使之显其世。
其为病又不足以死人,而独死之,将何以解说于善类也?
景苏讳硕,曾大父讳仲山,妣徐氏。
大父讳固,赠朝散大夫,妣宜人彭氏。
考讳之敏,朝奉郎国子祭酒,赠朝散大夫,妣太恭人项氏。
江州湖口人,近南康境上。
彭宜人始葬都昌祭酒公登第也,以南康荐,景苏受遗泽,亦南康上其事,今卜居焉。
家世儒学,至祭酒公始著,立朝以刚正闻。
家有文集,有奏议,国史有传。
景苏前孺人京氏,宣教郎、赠太师卫国公讳祖和女,无子。
孺人周氏,通直郎江淮宣抚使司干办公事、特赠承议郎、凤溪先生讳燔女
子男二人:必学、必则。
自十七年至十二,聪悟皆过其年。
女二人,以余子况为长婿,其季未许嫁。
苏孝友出于天资,诚实粹于外貌。
居膝下,得父母欢心,祭酒公所至,每以自随。
乌府密奏,多其手书,任以笺翰,不为点窜。
米盐细务,不升于堂。
兄弟会聚处,无景苏则不满意。
事有难处,经景苏剖析,辄不异议。
从先生长者游,即称道不置口。
行辈群居,爱之而加敬。
临幼贱上恩意,毕备所至而去,人怀其德。
婺源六年,有如父母之谣未已。
御史因事及之,至达天听。
南康未久,出多于处。
其亡也,无不骇叹。
寒暑变矣,犹若有所失。
绍兴中丙戌之四月,卒开禧乙丑五月之六日历官迪功郎奉议郎,为尉、掾、宰邑、丞郡,至待次点检赡军酒库所主管文字。
始居南康负郭田未有尺寸,得地数十亩以供薪爨,乡曰清泉,山曰福源,去家十里,人以为便。
既卜兆,龟筮寡协,独福源告吉。
将以其年十二月庚申葬焉。
请铭之曰:
刚明正直,其生不数。
上下千载,倒指落落。
汉谊、黯、舒,唐贽、愈、蕡。
揭若日月,其后无闻。
祭酒公,耿耿不朽。
有子而贤,可以藉口。
既贤而仕,天实德之。
既仕而穷,天胡啬之?
祭酒,入棘出节。
旅榇归时,片瓦徒设。
景苏三迁,筑室未全。
负郭十里、孰为此阡?
清贫再世,家法一体。
国人皆曰,幸哉有子。
天道茫茫,何有何亡?
惟此令德,百世不忘。
福源有泉,清彻庐阜
景苏之风,永锡尔后。
奉新知县赵公明墓志铭嘉泰四年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八、《昌谷集》卷一九
公明姓赵氏讳炳江州德安县人也。
始余淳熙辛丑公明偕计吏,以桑梓相接,交刺于临安旅舍。
奏名解褐,与公明同年生。
孝宗皇帝以射艺试新进士,与公明考业贡院,及选德廷试,公明入上等,因与余同注黄甲。
公明意广气锐,仓猝无可拟阙。
余阅选榜,得池州贵池,以告公明,强之使就。
又年,与公明江州,同游庐山,驰马太一峰下,相与甚欢,然未知其官业也。
又三年,而过贵池,则公明之秩将满,问其言,本末具举,考其行事,详练精审,与常时大异。
其后余官湖南,又外移湖北公明平江府昆山县,又为郢州长寿令,别公明而不见者十有八年。
嘉泰壬戌,余来入江右帅幕,公明始改秩知隆兴府奉新县,以职事谒府,得相见叙平生,而公明之病体见矣。
恳恳道邑事,若未病时。
明年而来告丧,又明年而来告葬,则志公明之墓而铭之,安可辞也?
公明蚤岁而孤,以力学取胜场屋,致户外之屦,凡所以立身行己,当官涖民,一皆出于意见,无所依附。
所至以办治闻,不肯碌碌出众人下。
贵池时,尽力水利,以便百姓。
得盗贼,不肯受赏。
户部尚书张公抑时为常平使者,以公明为能,上其事公车,因得增秩。
昆山时,以学校为己任,课诸生事业。
牛腰吏牍,剖析如破竹。
参政袁公说友时为郡太守,以公明为能,首剡荐之,不使一日去幕府
长寿时,一意以民事为念,救荒赈穷,尤无遗力。
吏部郎中曾公三聘宝谟阁待制程公九万襄阳帅也,未尝有介绍,争欲令出其门下。
起孤寒,得升朝籍,所向辄自行其志,上官皆贤重之。
处今世,不陆沈选调如公明者盖寡。
奉新豫章佳邑,前宰往往卧治,亦不废事。
公明小物必谨,不忍少不便于民。
簿书期会,必欲自立机轴,日不足,继之以烛,虽祁寒暑雨不释也。
意自乐此,饮食往往失节,浸淫成疾,役役以死,而不改其度。
生于绍兴甲子四月癸未,卒于癸亥十月癸卯
明年某月某甲子,而葬于奉新县七里建康乡之新塘,又家于其县,从遗命也。
曾大父讳真,大父讳芹,皆隐德不仕。
考讳庚,以公明故,得赠承事郎,妣李氏,赠孺人
公明娶蔡氏,又娶高氏,子男五人:坚,早卒;
基、奎、垕、壄,皆闻诗礼。
女五人皆未嫁,孙男一人,铸。
公明家世儒生,无常产以伏腊。
常自言其未第时,蔬食菜羹以享其考妣,未尝不流涕。
享毕,即夫妇剖分受胙,无不满色。
居家廉介自持,不肯封殖赀产,变素业,为后日地。
至于死,而不能归葬,是可哀也,而尤可铭也。
乃铭之曰:
贫者士之常,何足深计?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惠爱所以卜邻,诗礼可以传世。
百世之风,百世之祀。
奉新赵氏,如桐乡朱氏。
偈颂七十六首 其五十六 南宋 · 释子益
 押真韵
问处分明答处亲,太平天子太平臣。
等闲喝散千峰雪,此土西天一样春(举孝宗皇帝佛照禅师云:世尊雪山六年,所成者何事?佛照奏云:将谓陛下忘却,臣僧今日借水献花)
乞增置监察御史一员奏庆元二年四月 宋 · 黄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五之二六(第四册第三六一一页)、《宋史》卷一六四《职官志》四
窃惟御史台三院,其一为监察御史,列职甚众,盖使之纠正官邪,而分察六曹之务也。
高宗之时,固尝置六员矣;
孝宗之朝,亦尝置三员。
臣以非才,滥司风宪,不曾敢辟台属,而分察之任止有胡纮、姚愈二人。
讼诉之纷至,劝讲之番直,点检刑狱之中失,考校簿书之稽违,监董祠祭之不如仪,举劾官吏之不奉法,分头营干,常有日不暇给之忧。
乞更与增置一员,庶几稍振台纲,不敢阙误。
请广罗书籍精求人才以修国史嘉泰三年五月 南宋 · 傅伯寿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三、《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之六○(第三册第二七八四页)
窃惟国史虽据金匮石室之藏,然天下散失旧闻亦不可不网罗也。
中兴以来,修《徽宗实录》则采元符诏旨,修《四朝国史》则采《续资治通鉴》及《东都事略》。
孝宗、光宗实录已成,将修三朝正史
建炎丁未至于绍熙甲寅六十八年,典册所书,固已灿然,其间岂无登载漏脱、传闻异同之患?
凡事有旧记述,可不广取而参考乎?
史馆所收《三朝北盟会编》、《中兴遗史》、《中兴小历》三书,恐如此之类尚多有之。
臣以为宜发明诏,广加求访,如有以书闻者,下之史馆看详,果有可采,少赐旌赏。
其有家不能缮写者,官给以笔札,庶几群言毕萃,正史不日可成矣。
本朝国史,例皆无表,则岁月久远,将无所考。
臣愚谓宜依汉唐之史,增立年表。
至如天文、律历、五行,最为深远,非素精者不能下笔,故《晋书》三志则属之李淳风,而《唐志》则属之刘羲叟
臣愚谓宜精求其人,使修三志,庶几表志与纪传并传,以成万代之信史,岂不美欤!
监司除授当深考材行奏庆元四年正月十六日 宋 · 张岩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六、《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五之三八(第四册第三四一○页)
孝宗皇帝有诏宰臣云:「监司,民之休戚系焉,今后二三大臣,宜精加考择,既按资格,又考材行,合是二者,斯可进拟」。
前日臣僚之言,资格已正,臣谓材行尤当深考也。
欲望睿旨,凡前所除授未经作郡,除监司已在任之人,若有声绩著闻、卓然超异者可令终任,俟解替日朝廷别与见阙州郡;
如已试平平,如足采录者,似不应滥居其职,即与改郡,更令详试民事;
若尚待次,即令换合入州郡,俟有治行尤异,然后畀之以节。
如此,则资格、材行,二者俱得,其于人情、公论,方为惬当。
倪侍郎思奏明堂典礼故事奏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四、《永乐大典》卷七二一三
臣某伏睹议臣建请,以今岁明禋,引《孝经》严父之文及皇祐故事,乞以光宗与太祖太宗并侑。
此诚足以仰副圣上孝思,深得广敬崇爱之道。
然某窃考之,神宗皇帝圣训有曰:「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
成王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明矣」。
大哉王言,有以见圣学渊懿,诚非世儒所可企及。
兼皇祐故事,后为南郊,当时初降指挥,止云且奉三圣并侑,欲以致孝也,而适所以渎乎享
司马光谓:「孔子以周公辅成王,致太平之业,而文王其父也,故引之以證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
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帝,此乃误识《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以为法也」。
所指近世,谓唐故事耳。
代宗杜鸿渐等议,以考肃宗配天,一时误礼,本不足据。
钱公辅等于治平初推本经训,亦谓当先朝时,惜无一引古义而争者,使宗周之令典,不明于圣代,而有唐之曲学,流弊乎后人。
光、公辅诸贤之言,实与神宗圣训相为表里,有合乎祀无丰于昵、祭之以礼之义。
绍兴七年徽庙升遐,至二十九年大飨,始以皇考登配,中间二十馀年,圜丘合宫,亦专以太祖太宗侑祀,不闻必引严父为说也。
高宗皇帝中兴再造,配天之祭止于岁飨,孝宗皇帝功德巍巍,亦未伸昭配之礼。
今来臣僚所请,欲乞俟军务稍息,别行讨论。
兼宗庙事重,非早正素定,临祭而议,惧乖严恭之体。
如朝廷欲尽众见,则乞并某所陈,付集议所考订施行。
再论倪侍郎思奏明堂典礼故事奏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四、《永乐大典》卷七二一三
臣某伏睹倪侍郎再有议状,其间议论稽据,诚非臆说。
然所举经义,即非为明堂立文,第本传注傅会之语。
又所引故事,中兴以来已经先朝辨正,具载国史。
某向尝备数礼官,今兹叨与机政,宗庙大事,苟有愚见,不敢不尽。
明堂之必配祖考,经文旨意本自明白。
《我将》之作,又见于《诗》,况有神宗圣训,及司马光等并淳熙儒臣论奏甚备,义理之正,炳如日星,更不待某赘陈。
假如议者所云,明堂之设,专于严父,则高宗万寿之日,孝宗自当讳避,于合宫之飨,不应遽行。
当时既内禀慈训,力遵古义,形之诏书,播之四海,其言有曰:「惟周成宗祀洛中,陟配于文王
汉武合祠汶上,推严于高帝
皆用亲郊之礼,具殚尊祖之诚」。
则是严父之说已经釐正,诚足以刊千载之误、万世之规。
今必以故事之实为言,则淳熙之制最切近而合于经者,此得非故事已行之实乎?
苟欲再举淳熙以前典礼,则与寿皇所既改者又将牴牾,前后同异,秪为纷纷,殆非所以重宗庙严禋祀,求为至当之归也。
矧惟中兴二祖,功烈盛大,曾不得一与三岁登配之仪,以光宗盛德至孝,严恭祗畏之心,切虑在天之灵,亦将不安于此,恐非圣上所以尊祖宁亲之意也!
故因阜陵之已行,申神考之明训,复先王之旧礼,一洗魏晋以来之曲说,其于孝治,诚非小补。
国朝中兴诸臣奏议序1203年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五、《玉海》卷六一、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丞相忠定赵公汝愚肇自艺祖以至钦宗,凡诸臣所论,类而辑之。
建炎中兴,无异创业,人物之盛,不减嘉祐治平,一时所言,国赖以济。
寻访历年,十仅得其五六,裒缀虽未为尽,而名公巨人建明之伟者,大较具此矣。
略仿赵公凡例,总为十八门,别而汇之,又二百门,通为四百五十卷。
凡修德典学之序、正家善俗之方、事天罪己之诚、用贤纳谏之公,爱惜名器,辨别忠邪,屏浮侈,尚勤约,戒苛刻,本忠厚,上而郊庙礼文、诏诰赏罚,次而官制职守、学校荐举,与夫议狱继刑,阜通财货,消弭盗贼,勤恤民隐,切于政者靡不具焉。
而其时最大而莫先者则尝胆之志未伸,兴复之义未明,如择将训兵,申儆军实,料敌制胜,经理边防,曰海道,曰江淮荆襄,曰川陕,地形阨塞,戍守疏密,开卷瞭然,有同图绘。
斟酌损益,有裨于今者,惟高庙朝谋议莫详焉,故今纂次终于绍兴
其有系国家大计、生民休戚,事已见于前,而至孝宗初始定者,则仍取后来所论,附之逐事之末,其是非同异之实,不可得而掩也。
周文忠公行状开禧元年十二月1205年12月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六、《周文忠公集》附录卷二、《翰苑新书》前集卷二四、《秘笈新书》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人
宣和中朝散通判吉州,因家焉。
曾祖衎,故任朝奉郎,累赠太师秦国公,妣潘氏、李氏、张氏俱累赠秦国夫人
利建,早游成均,冠释褐选,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
妣王氏,赠秦国夫人给事中靓之女;
卫国夫人宋氏,元宪公之孙、庞庄敏公之甥也。
靖康丙午,外祖给事平江,公以是年七月十五日生于郡治。
公幼孤,母夫人课公读书,每至夜分,闻汴人陈持之贤,使公从之。
公敏慧夙成,刻苦自砺,出语缀文,见者惊异。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改差监行在和剂局门。
与运属王其姓者共席屋数椽,王不戒于火,延烧及公家。
官知火自王氏,以其连姻台察不敢问,执公苍头,抑使伏辜,公坐是免去。
朝士劝公直之,公不校也。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授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奏篇上,高宗称其文,谕丞相云:「他日可令掌制」。
秘书省正字
明年,兼国史院编修官
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起居郎直前奏事。
上曰:「朕数年前见卿文,有近作可多进来」。
属初御经筵,公奏:「祖宗置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人主从容访问,以裨圣德,究治体,惟陛下留意」。
兼编类圣政,以正得失。
时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讲筵留身,论边事,上曰:「淮南不足忧,所忧者蜀耳」。
公奏:「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
先是,左右史不常置,而记注多阙书,公奏:「乞断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后,先次修纂,每月投进,其积压未修者依旧疾速带修,庶几陛下始初清明,言动必书,足以示后」。
婉容翟氏位官吏转行有碍正法者,公言:「上皇扈从之赏,陛下登极之恩,事体至重,然法当回授者未尝转行,岂容掖廷奉事之人独越此例」?
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公奏:「近日前报政侍从,并依赦复职名,其间亦有不合人望当缴者」。
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
崇国正夫人位手分罢去,差钱塘县贴书填其阙,公奏四方闻知,谓敕差贴书,无乃伤国体乎?
蔡仍复官,公具奏蔡卞阴贼险狠,远出京右,使其子得以赦原,亟簉郎选,则宿奸巨蠹之后,皆可并缘以进,失政刑矣。
有诏求言,公奏:「名器轻假,无甚此时。
陛下试命有司,取毕仲衍中书备对,以熙宁官吏之数板今日之籍,遂项比类,修写图则,多寡盖可见矣」。
:「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将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
乞下枢密院,自今进拟,先取本人脚色联粘于敕黄之前,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
虽有内降,亦须依此」。
:「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愿于湖南、二广、福建量屯军马数百,控扼要害。
遴诸州都监之选,而稍重其权,使禁军渐知阶级」。
时金人来索旧礼,上命从臣条对,公奏:「太上皇向以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一旦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矣。
今彼以数寸之檄邀我厚礼,而遽听之,安知不谓我怯而继以难从之请乎?
今使之行,臣愿再以敌国之礼尝之。
彼纳吾使,吾又何求?
如必俟旧而后受,则告之曰:『太上皇帝前日之屈为亲也,今通好于用兵之后,主上欲以何名而屈,北朝欲以何名而受?
愿以为请』。
彼虽贪利无厌,亦将思所处矣」。
论者韪之。
隆兴元年,有旨押行门张宏特与支破遥郡请给,公奏:「臣检照事因,既非御笔,又非宝批,止用一白劄子,臣不知此命何自而出?
幸付三省,尚可进呈。
设若指授百司亦用方寸之纸,奉行则难辨真伪,不行则轻损命令。
一班直之长耳,去秋已尝特支全分请给,户部执奏而止。
今才数月,乃复紊烦天听,不可以无惩」。
经筵三月十一日开讲,公奏:「国朝之制,二月上旬,今乃远用三月
陛下收召英髦,并直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阙于初政,甚未可」。
又奏:「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
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
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
张耘贼杀士卒,盗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与同罪,则轻矣。
臣愿陛下大明赏罚,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修,而夷狄可攘矣」。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安节缴奏曰:「臣等于大渊、觌功过能否,初不详知。
近闻皆以台谏论列,故有此除。
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大将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
独于二人,乃为迁就,殆非帝尧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来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深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依奏,龙大渊别与差遣曾觌仍旧带御器械
翌日,公又奏入云:「适宰相宣示御札,谓臣等为人扇动,议论群起,且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则是臣等不以事太上皇帝者事陛下,专徇流俗,轻渎圣明,死有馀责。
臣等见归家待罪」。
有旨无罪可待。
上从容语公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
未几二相道上意,再除两知閤,公曰:「命令反复尤不可」。
遂留除命不下,上章乞祠,差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除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提点刑狱
入对,论:「人才平居选择则易,缓急求之实难,愿深诏执事杂举中外文武之才,区别所能,总为一籍,藏之禁中,副在二府,无事之日预加审覈,或有任使,按图而取」。
上然之。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使臣下知所趋向。
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者,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之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服儒衣冠,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蔡义、韦贤辈实为之,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
然使宣帝知求真儒而用之,何至杂霸哉?
臣愿陛下平心而察之,不可有轻儒生之名」。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徽号,公以高宗万寿而册文称嗣皇为嫌,因阅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本止称皇帝,按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亦止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兼权兵部侍郎,奏四事:曰重侍从储将相,曰增台谏以广耳目,曰择监司郡守以补员郎之阙,曰久任监司郡守
上曰:「皆今日要务也」。
上问:「越谋吴甚难,何也」?
奏曰:「越已为吴所残,勾践男为吴臣,女为吴妾,以小复大,以弱报强,此其所以甚难。
然观其与范蠡谋吴,固有先后之序,非如后世规模不定,侥倖战胜」。
上曰:「卿议论甚当朕心,朝夕除卿侍从」。
退即有旨,除权礼部侍郎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奏:「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
且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
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秦继之,才十月吴总继之。
数易如此,平居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
诸州长吏倏来忽去,且以二浙言之,婺州四年之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之间易守者四,又其甚则秀州一年而四易守。
用度何为而不窘,吏奸何为而不滋,民瘼何由而可苏」?
上旋召公谓曰:「卿近所论甚善。
力革二者之弊」。
公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他日必误国。
愿陛下察之」。
公又言:「江湖大旱,嗣岁尚远,而诸州赈济之策已尽,须朝廷于南库支拨一二十万缗代民租。
臣非不知大农匮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当是时能惜费乎」?
上曰:「闻所未闻」。
公再拜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
上曰:「正赖卿裨补不逮耳」。
侍讲,公奏台端绳纠中外,一日不可阙官,今乃五十日不除,上曰:「未有人故也」。
公曰:「御史台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
上惊曰:「朕不知此,宰执亦不言,盖避嫌耳」。
公曰:「臣尝为察官,是以知之,宰执未必知也」。
上谓都承旨叶衡:「周某奏御史台旧法,卿可谕宰相具来」。
八年,兼中书舍人,公奏:「中兴以来,驻跸两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
如近日越、婺诸郡以隐落为名,增无实之税是也」。
上曰:「此胡坚常之谬」。
奏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
上曰:「当令理会」。
公屡请免兼西掖,有旨从之。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事,与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时在翰苑,适当答诏,入奏:「昨除张说签枢,举朝皆曰不可,陛下旋即改命。
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若谓西府当间以武臣,则愿于大将中择有威望者畀之。
去年群臣争论之际,传闻圣谕兹事诚误。
以此观之,用非陛下意矣。
所有二人辞免不允诏书,未敢具草」。
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公与在外宫观,日下出门。
九年,除知建宁府,三请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未几召赴行在。
二年,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上曰:「朕知卿文学固久,今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
兵部侍郎侍讲
公言:「储材当于閒暇,太祖太宗搜览豪杰,恢张四维,凡作成之,无所不用其至。
真宗、仁宗之世,名卿大夫磊落相望,是其效也。
仁宗尤以涵养士类为急,故自治平至元祐,悉获其用。
厥后章、蔡相继,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慝以植党与,卒致裔夷之祸。
绍兴初将相卿士得人为多,既而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性,同己者用,异己者逐,人才衰落,贻患至今」。
上皆嘉纳。
上谕公:「卿所进太上尊号诏草,温纯典雅,更无一字可议」。
公奏:「向者庚寅之诏,亦臣所草,流落累年,再尘翰苑」。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草耶」?
公曰:「臣幸甚,绍兴末太上初上尊号,臣已为察官,预此议。
当时不以表请,私切非之,其后在翰苑,遂援古谊改正此礼」。
太子詹事
三年,公奏:「前年江西地震,赣州天狗星坠,既而茶寇入境。
今闻十二月正月福州地再震,亦有天狗之变,其事不可不虑」。
上曰:「防微杜渐固然」。
公曰:「天人相去甚迩,愿陛下毋忽」。
又奏:「昨闻殿前司羡馀二十万贯,此何从得哉」?
上曰:「朕已不受,闻军中有百馀万矣」。
公曰:「虽不受,当思其所自来」。
上曰:「军中财赋自有源流,盖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财赋,可以相关防,更无渗漏。
岁月既久,蓄积浸多」。
公奏:「主将须令得统制欢心,统制须令得统领欢心,今因小利却使互为猜嫌,戚戚然相伺察,情何由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
他日公奏:「臣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年之天下,属在圣躬,愿为社稷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变乎?
朕每次须再三审视前后,兼南方无好马,非西北比。
正缘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升兼侍读,除吏部侍郎
四年,除翰林学士,依旧兼职。
公奏:「臣观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异乎他官,谓其居近侍之职,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或有补于治道也。
臣所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
十月久雨,公上言:「阴雨已踰两旬,甚妨收刈。
伏闻太祖朝以久雨谓左右曰:『后宫止三百馀人,当更放数十人』。
今禁中给使虽少,不知可用太祖故事否。
浙中诸郡积欠颇多,不知可降旨少宽期限否。
其馀更有宽恤事件,望令三省及户部日下条具取旨」。
内直宣引,公奏:「臣在翰苑,无有司之职,所以久不敢请对」。
上曰:「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
公因论时事,遂及「陛下当委任大臣,而使台谏给舍各举其职,自无过举。
今风俗委靡,士大夫以簿书期会为能,不思其职,久而不已,其害将不可胜言。
愿陛下早正其偏」。
又奏:「九月间天文不顺,且闻金星近前星」。
上曰:「止是略近,已戒太子勿近外人」。
奏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
武士击毬,太子亦与,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奏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使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上曰:「近日察官甚举职」。
奏曰:「人臣肯不避怨谤论事,陛下当听而主张之。
六察止有二员,若更除一员,则每员可分两察,亦所以示开广言路之意」。
他日,公问上:「太上何所苦?
前日陛下不及整舆卫而出,人情疑惧」。
上曰:「太上于饮食小失节,当日朕甚仓皇」。
因奏德寿宫相去太远非便,上曰:「前日已曾及此,太上坚不肯迁,如殿前司却多地步,待更力请」。
又奏:「人主外寄耳目于监司,臣愿明诏部刺史,或月或,各以部内所当罢行之事,仿成周小行人,所谓万民之利害,政事教治刑政之逆顺,与夫作慝犯令、丰凶和乐之书,条具以闻,毋得用薄物细故塞责。
如此,则不惟陛下坐而周知天下之故,亦可于是稽其人之才否,而诏黜陟矣」。
公屡乞去,上勿许,且奏:「陛下用臣太过,位序浸高,未免招致人言。
苏轼在此官,犹请郡至八九,臣实何人,敢不知惧」?
上曰:「待召人令与卿分力」。
因问吕祖谦能文,公奏祖谦不但能文,极知典故,翰苑须常用有学问之人,乃为有补。
五年十二月,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公奏:「臣窃见本朝昭宪皇后诞生太祖太宗,圣子神孙,垂裕万世。
宜择其子孙愿恪有才能者一二人,加之以一命之宠,畀以祠庙之禄,世世勿绝。
就行在赐屋,使聚族以居,与国无穷,庶几慰在天之灵,报垂裕之德」。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祀天以祖宗配,此本朝已行之制。
但世俗《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
故前郊李焘申请,虽经群臣集议,寻为异说所夺。
今既降旨挥,即与臣下启请不同。
若或中辍,理为未安」。
由是圆丘、合宫始互举
讲筵留身,论本朝立国专以仁,兵非不用也,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本朝兵势大抵似弱」。
公奏:「仁故似弱,其实非弱,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
公曰:「本朝似周,彼秦虽强,秪以自蹙」。
上论前代人物,公奏:「陛下万几之暇,潜心圣贤,不为嗜好所惑」。
上曰:「自昔人君,不知道只为不学」。
公奏:「尧、舜、禹之稽古,高宗之监成宪,故措诸事业,后世莫及。
今陛下留意于学,真积力久,此心清明如止水明鉴,物之过者,妍丑真伪,灼然可见。
以此应天下之务,安有一事失其当哉」!
十一月,除吏部尚书,兼翰林承旨
公奏近日裁减宗室恩数事,上曰:「太滥」。
公曰:「若择服属疏者许其一依士人应举取放,既可密减入流,又待之厚,彼自无怨」。
上称善。
又奏:「自昔治少乱多,未有数十年常晏然者,今中外幸小康,岂可不防患于未乱」?
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公奏:「明王谨德,四夷咸宾,皆是道也」。
:「虞舜无为,非皆无为也,但不为簿书会之屑屑耳」。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朕近见卿理会一二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贵在和而不同,有所见言之,勿以为嫌」。
公对尽力。
上尝密遣人往昌化觇视箭谷,回云六十年前有此,上以示丞相赵公雄,雄言:「上再三及此,恐合宣示外廷」。
公曰:「宣和间有此,岂是休證」?
乃不果言。
上谓公曰:「只为养兵,不免皆取之民」。
公因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各有名色,何故困民」?
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绍兴以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后来乃用二十馀万缗,则是岁添三倍以上。
既无所从出,遂于支移折变中暗增钱数,如苗米一石其耗三斗,州府受纳,则令折科,增三斗为五斗,增五斗为七斗。
如此则有田之家无不被害,安得不困?
此特一端耳,他皆类此」。
上为之怅然。
八年八月,以久旱降亲笔付三省求直言,丞相回奏谓熟多旱少,今此诏一下,所在皆有赈济之请,何以应之,约公通签进入,公言:「上明目达聪,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不行,万一上自行之,且以此奏示人,岂不获罪」?
公论相亟从之。
上尝以枢密非古官,欲罢之,公奏:「枢密本唐傅导之官,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
庆历间张方平固尝以为非,而神宗亦有废并之意。
今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一旦骤改,良亦未易。
不若且令二府互领」。
又及求直言事,公奏:「陛下圣德日跻,而星变旱灾如此,殆由臣等所致」。
上曰:「若封事言及大臣,朕须留中」。
公曰:「付出何害?
欲人不知,莫若勿为。
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
有介宫闱之援而求为郎者,上令公给舍缴駮,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
不从失体,从则坏法。
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
上喜曰:「卿等肯如此任怨,甚善」。
公奏:「不与其所当与,谓之任怨;
不与其所不当与,何怨之有」?
上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公尝言用人之道,因及著作郎、佐各二人,绍兴以来未尝官备,盖以职任清高,实为左右史之储。
近岁习俗奔竞,迁进太速,今在馆多非久次,望姑养其器业,以厚士风。
九年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谓公曰:「每见宰相所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
他日,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当时与之接以观其才」。
公奏:「昨雷世贤相见,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
臣谓不然,滁有山林之阻,可守而不可禦敌。
若庐、和婴敌冲,此则当备禦」。
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贤请止差镇江一军五千人,上欲许之,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绍兴初韩世忠尝屯重兵于彼,若无故减戍,他时旋增,必致敌疑。
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人同镇江一全军往戍,似为两便」。
十年御带林忆年丁忧中官除此阙者数人,公奏:「阉官徒借是以希升转,近用王实,今又用王毅,虽是德寿宫人,给舍不知,多来问臣。
臣虽具以陛下奉亲之意晓之,终非美事」。
上曰:「也是,都要转遥郡」。
公奏:「不得已,且令给据亦可」。
公又言:「近者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
上曰:「日脚之气,常有之」。
公言:「此太史局相宽之词,抑天道固不可知,有备乃无患」。
吴挺交州蕃部劫汉人二名及牛畜而去,以事细,止乞照会,公奏:「今欲降旨挥,督其根治,庶几知朝廷每事留意,不敢忽略。
国家日有万几,若不察之于微,其弊将有不可胜救者」。
上曰:「几者动之微,自古多缘不能防微杜渐,驯致祸乱」。
温州军士因教阅喧悖,郡守汪义端将为首者决配,宪臣张诏欲先定义端减尅衣粮之罪,然后将军士明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若稍行遣义端,则今后骄兵茍有所求,必为劫持计矣」。
郭果请移江陵兵万二千人并家属永屯襄阳,公言:「江陵兵一万八千人,自来半戍襄阳,今果谓襄阳极边,为门户之要,殊不知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
或金以数万人缀襄阳之师,自随、直走荆南,则奈何」?
上曰:「正为军士家属在荆南,恐或捣虚,牵连士卒心」。
公奏:「如此,则江陵遂弃之乎」?
争甚力,上乃许果万人而留八千于江陵
盱眙报金酋今岁避暑寿安宫,所徙器用倍常时,且分诸子出镇,上谓公此必有避位意,公奏:「当预为之备,如淮上万弩手近密令州郡置籍,而诸路民兵阙于教阅,内外诸军亦久无升进,欲并拟一指挥,令择精习武艺者解发赴行在。
宰执三衙亲行阅试,高者补一两资,馀第支赏给,亦所以示不忘武备之意」。
上曰:「便是,恐人谓放下」。
公尝奏:「祖宗时大臣奏事榻前,互相可否。
今陛下虚心无我,有所未至,惟恐臣下不言,岂容人臣却护短自是?
夫惟小事不敢于榻前有隐,则大事无由欺蔽矣」。
上深以为然。
公言:「近探报敌酋却欲至东京,秋冬议过上京,乞密下诸将究,且降亲劄付蜀中三大帅,令条具攻守之策以闻」。
公奏事次,上独命留身,宣谕:「金酋既过上京间或传位兴兵,卿留心军政,甚副朕擢用之意」。
公奏:「臣本以文墨圣知,戎务本非所习,误蒙任使,不敢辞耳。
今彼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镇之以静。
惟边将不可不精择,山阳最为重地,正当金粮道
今正与寻常州郡一等用人,缓急窃恐误事」。
淮西延玺申,泗州归正朱现已补承信郎,不曾与告,上曰:「何不与之」?
公曰:「元来誓书不得招纳叛亡,恐却过北界,引惹边事。
今欲令王希吕更加优恤」。
上奖谕再三,曰:「卿处事甚当」。
十一年六月,除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备殚忠劳,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
公奏:「诸军升差置籍,今已一季,合行点召,虽不专以此取人,亦因以察其能否,使之不测,则主帅自不敢行私」。
诏令赴密院审察。
王希吕乞增兵守庐,上欲令郭钧、雷世贤共分数千人与之,又:「万弩手、民兵自可为用,若添得一藩篱,甚好」。
公曰:「希吕欲二万人,少犹半之,盖须以正军为主,则帅司可立。
帅司既立,则沿淮归正山水寨、民兵、万弩手等皆为我用矣」。
十二年,留正申西兵已免起二年,今次取听朝廷指挥,上令发来,公奏:「襄阳兵少,阎世雄欲得此项人」。
上曰:「三衙不可阙」。
公言:「顷金不得志于四川,又尝送死于两淮,深恐睥睨荆襄,向来犹调他处官军,不比三衙在近,临时可以措置」。
上悟曰:「与应付一年」。
金州阙帅,公奏欲令侍从管军荐举,上:「大帅自合朝廷除授,卿等且更求人」。
公曰:「舜用九官,并咨四岳。
用否在上,何嫌之有?
与其暗荐,不若明扬。
仁宗台臣,至于列所荐人姓名,已乃考实,谁敢妄举」?
上言:「王蔺论事颇偏」。
公奏:「蔺议论虽时有过当,然人主左右岂可无数人尽言不顾身者?
若上下相蒙,合而为一,殆非国家之福」。
盱眙奏报达实林牙领兵犯金国,金下宿、泗等州堤备,御笔赐公等曰:「达契丹欲兴兵,不如所传则已,有之则在我岂得漠然?
他日我径举兵则违誓约,若因衅则将何以为辞」?
公奏:「敌中多诈,彼一方小警,何至移文近边?
若果有衅,临时不患无辞,所急在于间探精审耳」。
明年,上又谕公以吴挺约结夏国事,公奏:「陛下念世雠之未报,思境土之未复,规摹宏远,夙夜不忘。
臣备位于兹,无以少副使令,每切惭负。
但夏人自来翻覆,乾道中王炎尝因任令公用帛书通好,随即密送金人,范成大奉使日雍遂出以示之。
其难保如此,结约似未可轻。
若雍易世,亲离众叛,天相圣明,决有机会」。
广东潘畤以擅斩犯法军士自劾待罪,上批「无罪可待」,公奏:「帅无便宜之文,不经录问详覆而斩四人,虽意在除恶,然人命至重,若如此施行,恐开妄杀。
只如洪迈婺州唱乱兵,亦止是放罪,后不妨旌赏」。
池州李思学自陈本军正将二人不能开弓,窃恐被点唤,乞与罢任,上曰:「此法甚好,皆枢密使措置之效」。
楚州报金中呼鲁大王占据上京,上批问公曰:「金若中分其国,宜预画计策」。
公奏:「兹事体大,譬如奕棋,须随著应之,若遂先举,恐贻后忧」。
他日上谕公:「近北使到阙,询问其三节人,皆呼鲁年已六十馀,因于僧舍,前所报达实林牙亦是妄传,枢使可谓先见之明」。
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公奏:「臣不才备位,初无设施,惟奉行成算。
今陛下勤政,内外宁谧,二十馀年,此正可惧之时,当经远之计。
臣欲具要务,取自圣裁,若其可行,当与王淮等协济,亦不敢纷更欲速」。
上曰:「锐则易怠,国家无事时,正宜修明政理」。
公奏:「大臣朝夕纳诲,非如台谏给舍救之已然」。
上曰:「朕有过失,卿宜尽言」。
上欲下吏部将知县有荐举人先与通判阙,公奏:「莫若籍记与堂除通判,免滋搀夺之风,且坏铨法」。
公以旱求退,不允,因奏及民实惠惟宽减夏税,而施德自近始。
会稽和买诡避极多,今乞权免一年,后当差官釐正。
秀州申,乞权减大军总制钱二万馀缗,吏拟勘当,公曰:「此岂勘当时耶」?
奏蠲之。
高宗上仙,朝廷欲用显仁例,遣三使如敌中,公固执不可,谓今昔事体不同,不当畏人而曲徇。
金国贺生辰使人到阙,上在丧次,议欲宣谕俾归。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远来,止是馆伴发遣,朝廷更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令使者归,附奏,中外咸谓得体。
十一月,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典礼以闻,上欲从天禧旧制,止就资善堂,公奏:「其时太子尚幼,初见辅臣,恐难尊用。
昔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亦可」。
十五年,太上山陵,公奏当如祖宗旧法,置使五人。
首相意不欲,礼官又引绍兴显仁例。
公言:「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山陵岂可不用大臣?
永熙陵差吕端太傅,是时一相尚且亲往。
昭慈会稽,仓卒间犹命枢臣为总护使,又差执政张守监掩攒宫。
旧章著,昭然可证。
臣备位宰司,当行」。
乃以公摄太傅,如故事。
明堂加恩,进封济国公,公奏:「久尘政路,自思陵归即欲求去,缘京镗使北,争执礼文,屡蒙宣谕,恐彼中因贺生辰却求报复,令臣任责,是以迁延少待。
今人使已行,求去无嫌,乞骸骨归山林」。
上奖劳再三,曰:「朕比年殊觉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且留数年」。
公奏:「陛下圣体康彊,只缘哀毁太过,何遽及此」?
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病不能自力,每直孟享,往往分诣;
孝莫大于宁亲,而德寿宫隔远,不得日至,欲不退休,得乎?
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上密付绍兴三十二年太上传位亲札,公奏:「陛下躬行舜禹之事,臣释政,以内祠事陛下于别宫」。
上曰:「丞相得无欲用钱端礼例邪」?
上命公草诏,宜以侍几筵奉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许国公
二月壬戌内禅,公奏:「陛下圣寿康宁,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本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不得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即位,公奏:「陛下初政,用人求言为急,如前宰执侍从首合咨访」。
后三日御笔批出降诏,从公请也。
三月,升少保益国公。
累奏乞回授,上不许,降诏面谕至三四。
公在位稍久,士之有求而不获者多望公,公为是惧,求去甚力,上不许。
既而谏官有言,公请益坚,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言者不已,遂以少保奉祠而归。
孝宗中使赐公金器,劳问有加。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郡有倍税牙契钱,岁约二十万缗,公亟罢之。
明年六月,复大观文
七月坐举官不实,降授荥阳郡
明年八月,复益国公,改判隆兴
复再入奏祈免,除醴泉观使
今上即位,诏求直言,公奏陈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
且欲仿靖康时谭世绩主管龙德宫,寿皇时命钱端礼德寿宫使故事,遴选太上旧臣一二人,使侍燕閒、从游幸,以广陛下之孝。
本朝提举司天监,皆委近臣,如神宗初年司马光元丰间王安礼,今莫若择侍从之忠直者提举史局
此诚格天之一端。
上特遣使赐公少傅告,公一再辞,寻许回授。
庆元元年三上表告老,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有以布衣上书及公姓名者,言者论公,降一官,次年少傅
四年十月一日薨,年七十有九。
讣闻,上辍朝两日,赠太师,赙银千两、绢千疋。
公娶王氏,益国夫人监察御史葆之女,先公一年薨,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十二月八日,奉公柩合焉。
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
孙颢,宣议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未行。
公英亮宏达,得于天资,研精覃思,博极书传,少有大志,常以古人自期。
进士第,继擢词科,当官涖事,虑周而识敏,内秉刚方而外和易,人不见其圭角。
高宗一见其文,奇之,由台阁侍从,标望屹然,凡所献替,前代之典章、国朝之故实,援引考證,辞婉意切,悉中事宜。
两制,除拜有非其人者,据正争执,前后两以祠去,士大夫莫不高其风,而孝宗于是益敬公矣。
暨再还朝,旋践二府,政事之外,尤究心武备,选将练兵,常如敌至,慨然以规恢大义为不可已,而务存审重。
孝宗亦自谓往时以文章知公为不尽,而始有大用之意矣。
既正宰席,以身任天下之重,进尽忠益,退省阙遗,辅赞弥缝,靡不用其极。
每与同列奏事上前,有惎公者,公一不顾,反覆辩论,归于是而已。
公于人才务合异同,不主一偏,惟贤是用,尤不乐矫激近名者。
其规模建置,大抵本于仁厚,每以爱养民力、久任牧守为急,于祖宗故事遵守不敢轻易。
孝宗将内禅,讨论典礼,草定诏册,一出公手,他人莫与。
光宗以公甘盘旧学,眷礼尤笃,于是侧目者众。
公竟以论去,閒居十五年,自号平园老叟,筑堂名曰「玉和」,公自序:「四气和谓之玉烛,方今贤和于朝,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侠老于和气之内」。
则知公虽从容绿野,坐远世氛,而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朝廷也。
顾常谓《易》六十四卦,惟《谦》六爻皆吉,又「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故平生处己以谦,待物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饰。
公之为文温纯雅正,不厉声色,自足如意,近代建言得体,无出公右。
晚笔力益遒,四方碑板多以属公。
公自奉甚约,义所当予,略无所靳。
亲旧贫不能自给者,廪之终身。
事从兄甚严,视其颜色以为戚欣,抚族姻曲有恩意,官同姓者六、异姓者五。
公虽贵,遇朋友如贫贱时,澹于声色,独嗜书如饥渴。
已老,手校《文苑英华》一千卷,又与同志取欧阳公集反复是正之,遂为善本。
公有《省斋文藁》四十卷,《平园续藁》四十卷,《省斋别藁》十卷,《词科旧稿》三卷,《掖垣丛稿》七卷,《玉堂类藁》二十卷,《政府应制稿》一卷,《历官表奏》十二卷,《奏议》十二卷,《奉诏录》七卷,《承明集》十卷,《辛巳亲征录》一卷,《壬午龙飞录》一卷,《癸未日记》一卷,《閒居录》一卷,《丁亥游山录》三卷,《庚寅奏事录》一卷,《壬辰南归录》一卷,《思陵录》二卷,《玉堂杂记》三卷,《二老堂诗话》二卷,《二老堂杂志》五卷,《玉蕊辨證》一卷,《乐府》一卷,书稿十五卷。
壁之先君文简辱交于公,同德比谊,独相知心。
仲兄著作、季兄贤良皆从公游,蒙待以国士,而壁自幼亦公期予甚过。
追惟三十年间死生离合,感慨增系,自顾驽下,学不加进,有负奖知。
今公既葬矣,纶以行述来请,用不敢辞,序始终大略如右,以俟志公之墓者,且以备奉常太史氏之采择
开禧元年十二月辛未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直学士院、兼枢密都承旨李壁谨状。